104：患者
【伊甸城-七号运输线】
这条公路废弃于独立战争期间。
它在边境之墙建设前后曾是主通道，现在早已荒芜，六车道在战火中变得崎岖不堪，大部分路面也被沙尘暴掩埋。
行驶在凹凸不平的七号线上，透过前车窗远远就能看见一片黑色海洋。
那都是废弃载具和居民垃圾，紧贴着伊甸城外环线末端，糟糕的卫生情况直到
三号垃圾填埋场建设才得以改变。
但这片区域的治理，一直都是议员竞选的口号和永远提不上日程的计划。
【知道吗？我特别讨厌这里。】
塔利亚在队内频道里聊天。
【黑色垃圾，坑洼铁屑，放逐者……每一样都很操蛋，伊甸城里的呆子们，全当做没看见似的。】
【他们也没得选择吧。】
很快便有人回答。
【荒原和城里，如果让你选一个定居的话，你倾向于哪个？】
【都没兴趣，我是喜新厌旧的，动不动换地方才适合我。说到这个，该死，就没有人觉得……我们在伊甸城停留太久了吗？】
【把嘴闭上，塔利亚。】
【嘿，我认真呢，定居还能叫流浪者吗？】
塔利亚有些较真。
【我们讨论过这件事了。】
南多威严的声音响起。
【现在，全都给我滚下车，把这条该死的路给我守住，机灵一点，挂掉的人哪儿也去不了。】
约翰两侧响起轰鸣声。
包括塔利亚在内的一支车队离开了。
他们在公路两侧架设固定炮台，布置战术阻拦桩，给黑客信号增幅器调整ICE频率……
主要任务是阻击放逐者援军，确保道路在控制范围内。
艾隆娜和南多继续前行。
约翰开着车拉出去，借助合金保险杠的优势撞开了工厂最外围的指示牌。
黑色海洋在两边起起伏伏。
内部道路能容纳三辆车并行。
残骸堆里分布着点燃的篝火，隐蔽哨岗和红外检测器，在车队冲刷的第一时间就响起了嘹亮的警报声。
艾隆娜和南多是正面进攻小组。
他们负责把这地方打下来！
【穿越岗哨。】
约翰握紧方向盘，装甲车在崎岖的路面上起起伏伏，前车玻璃的视野中冒出一群造型狂野的放逐者。
五彩斑斓的发色和纹身，街头枪械和柏拉图装备混搭，比钢琴师唱摇滚还要不伦不类。
子弹照着驾驶室猛射。
约翰放低座椅，躲避正面火力，义眼跟前车摄像头同步观察路况。
重型护甲被打得叮当作响。
约翰启动了车载机枪。
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后坐力，载具框架向后顿了顿，引擎盖两侧喷出火舌，弹壳像是漏掉的燃料一样哗哗往外撒。
约翰踩死油门冲过去。
南多和其他成员缀在后面，将枪口伸出窗户对着逃窜的目标补刀。
他穿得像个防爆士兵，现在装甲车的后排架起重机枪。
视野内的放逐者全被打成了血块，要么就缩在掩体里呼叫支援。
车队冲过了第一层障碍。
【标点距离：317M↓】
约翰在崎岖的路面上挺进，靠着加粗轮胎和高底盘碾过尸体。
拆车厂正前方升起一排重型阻拦桩。
栅格状合金大门横挡在他们面前。
直接撞进去是不可能的，只能找一块掩体丰富的位置下车。
围墙上的炮台联动射击，子弹击穿了玻璃，凿进载具侧面的钢板。
【突破拆车厂大门。】
艾隆娜从副驾下车，转身抓住底盘，将装甲车整个掀翻了！
“WTF？”
约翰既对她的义肢力量感到意外，又觉得拿车挡子弹的操作有些无语。
“我们失去撤离载具了。”
【没必要心疼，约翰，拆车厂里全都是码起来的崭新大家伙，进去记得收着点流口水。】
南多的声音传来。
约翰抿嘴点点头，心想――前提是能活着进去，至少别死在外面。
艾隆娜喜欢用动能大狙，她掏出新枪架在侧翻的越野车上。
【武器：苏雷什-陨石】
【模组：高级穿甲，速射修正】
伴随着有节奏的拉栓声，还有撼动鼓膜的枪膛回响。
放逐者的脑袋接二连三地炸开，比靶场的玻璃罐碎得还干脆。
【同步延迟率：0.87ms】
约翰跟艾隆娜的义眼互相绑定，能看到对方预瞄的敌人位置。
这比常见的敌人坐标共享更高级，对义眼版本，枪法，默契，反应力要求也更高。
这并不意味着约翰的射击水平已经能跟艾隆娜相提并论，他只是能跟上艾隆娜的思维模式，做辅助射击罢了罢了。
她杀人的时候非常专注。
队伍语音里的嘶吼和擦身而过的子弹仿佛不存在。
约翰刚缩回掩体突然皱起眉。
他换弹的动作就被瞳孔和耳膜传来的剧痛给打断。
每次有人近距离使用斯安威斯坦都会这样――弥赛亚义眼能跟上动态捕捉，但约翰的神经和其他植入体跟不上。
一道钴蓝色流光闪过。
艾隆娜把约翰撞倒。
破空声呼啸而至。
一颗子弹穿透她的外套领口，撕开了背部的皮下护甲。
伤口深处蠕动着鲜红的高韧纤维，没有大量失血，也没有影响行动。
这颗子弹是冲着头去的，皮下护甲和防弹衣没有意义。
幸好艾隆娜反应够快。
约翰心有余悸地更换位置，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狙击点位。
拆车场周围架设着大量的浮空轨道。
上面挂着比大腿还粗的缆绳，尾部连接着金属挂钩和电磁铁吸盘，跟滑轮组像一起挂来甩去。
“我找到了。”
艾隆娜在语音里回道。
砰！
她瞄准了很久才开出这一枪。
虽然这个久是相对的，甚至只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却是她今天杀人效率最低的一枪。
与此同时。
钢铁框架上有个放逐者被打爆，瓢泼的血花和碎块从高处跌落。
“不止一个。”
艾隆娜开始更换位置。
队内频道里传来阵阵怒吼。
【我们得抓紧时间进去。】
【该死的，狙击手太麻烦……】
【……泰德受伤。】
【我们被压制了！】
高处的火力点影响了突进效率。
艾隆娜的战斗力很强，但她被这群狙击手牵制住，只能浪费时间去对枪。
“给我点支援。”
约翰在语音频道里说道，随后顶着枪林弹雨冲了出去。
弥赛亚义眼的扫描滤镜下。
几个红色圆点在烟雾和崩飞的沙土中闪烁，上面还挂着倒计时――这些都是对方投掷的爆炸物。
艾隆娜没有提前沟通过。
但是约翰冲出去的瞬间，她也动了，甚至冒进地探出半个身位，谁露头就往哪里猛开枪。
语音频道里一阵骚乱。
南多也立刻站出来，全包裹的头盔搭配重甲，瞬间胖了两圈不止，架起重机枪打出单人成军的气势。
营地抢手跟在后面射击，同时往围墙附近抛射烟雾弹。
大马士革营地是打过仗的。
类似的推进在荒野追逐战中很常见，只是这次把场地从飞驰的载具，变成了遍布杂物的厂区罢了。
约翰身上中了好几枪。
子弹打到防弹衣上钝痛十足，挨着骨头还会出现胸闷。
他飞扑到第一个狙击手的尸体旁摸走了那把掉落的枪。
【武器：柏拉图-蛇蜕】
【模组：强力穿透，弹道校准】
【描述：信息乱码。】
【△2/5】
约翰上次跟着塔利亚打电鳗的时候，就体验过这款智能狙击枪――目前来说是手感最好的，刚才撕开艾隆娜的皮下护甲说明威力也不差。
他从尸体上摸走弹夹，藏在角落里一边换弹一边切换到队内频道，下载其他同伴标出来的敌人坐标。
钢铁框架上冒出许多红色数据流组成的人形轮廓。
约翰贴着围墙瞄准。
砰！
高穿电磁弹滑破空气，在苍白的交错的子弹网络中划出一抹蓝色。
鳞片状的枪身微微开裂。
电弧顺着释压阀乱飘，芯片开始自动校准弹道。
约翰的瞳孔跟瞄准镜同步，亲眼看着一名放逐者的脑袋被打碎。
对方突然扭动脖子，侧翻滚落，随身武器在钢架上磕了好几次。
那是把廉价的戎锯狙击枪。
蛇蜕这款武器没有量产，昆布聚集起来的放逐者不可能像公司军队那样装备一整套的制式武器。
约翰承担中远距离的火力任务，把艾隆娜和南多他们从正面战场解放出来。
大马士革营地也不是企业军队。
但他们整体的改装水平和纪律性要比放逐者高得多，更有多年来在荒野摸爬滚打的默契，打起来优势很大。
约翰突然听见一阵翁鸣。
他顺着围墙上的铁栅格往里观察，立刻在队内频道大喊。
“浮空车！”
两架巨型装甲拔地而起。
它们悬停在围墙和钢结构上方，重炮口朝着下方的场地一顿射击，硬生生拦住了营地发起的突袭。
【设备：B30浮空车】
【模组：】
放逐者覆盖了柏拉图的涂装。
这倒不是什么新产品，估计是堆在仓库里的半退役款式，被改装得跟20年代的“朋克闹”一样。
造型虽然浮夸，但武器是实打实的。
从干扰白磷弹幕到对地步兵25mm自动炮管，全都是危险的大杀器。
艾隆娜和南多在跳起的沙土间闪躲。
浮空车机枪追着人扫，把他们用来撤离的载具也炸翻了，热浪点燃杂物，爆炸震动甚至推动着掩体平移了半米。
艾隆娜在烟尘和火蛇中滑过掩体。
下一秒。
她在掩体后探头，从枪袋里掏出一把黑金色电磁短炮――比动能狙击短半截，口径却粗了两圈不止。
南多在行动前摸清了部署，特意从军火商那里买了单兵制空武器。
艾隆娜端起胳膊瞄准。
发射姿势跟RPG差不多。
一根燃烧的“雪茄”呼啸而出。
浮空车的合金外壳被钻出个洞，紧接着就是蓝光爆闪，矢量引擎的音浪变得非常刺耳，就像是有好几台老式螺旋桨直升机在头顶晃悠。
约翰的耳膜被震得发麻。
滚滚的浓烟瞬间包裹着半个浮空车，盘旋半圈后直接斜着往下坠落。
“法克！”
他咒骂一声立刻远离。
浮空车砸在拆车场的大门上。
移动式围栏和半个哨亭被撞的稀碎，金属栅格板歪七扭八地插在废墟里。
另一台浮空车被吓到了。
它用最快的速度掠过阵线，朝着塔利亚他们所在的方向逃离。
南多在语音里吩咐他们做好应对。
刚才那种专门针对浮空车的武器短时间内无法装填，实际重量大得惊人，也只有艾隆娜能把它塞在武器包里随身携带。
约翰他们翻过扭曲的大门。
内部场景看起来就像个露天停车场，根据性能和品牌划出区域，路面上全都是沾有燃料的车辙印。
哒哒哒哒！
艾隆娜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开枪，同时也有大量的子弹从那里射过来。
南多被炮火淹没。
他甚至放下了重机枪，转而竖起盾牌弯腰掩护其他人。
语音频道里响起短促的闷哼。
【真是操蛋，什么鬼东西，是没扫出来的自动炮架吗？黑客在干嘛！】
【你自己试试柏拉图的防火墙，黑进固定设备跟在油锅里洗澡没区别。】
【我膝盖被打断了。】
进门瞬间就有好几人被打伤。
南多只能放弃继续深入，转而防守刚打下来的主通道，视情况选择继续进攻还是败走撤退。
“三个。”
艾隆娜换弹时报了个数字。
约翰顺着夹缝也看见了新敌人。
【设备：BR735战斗组】
【模组：战术集成V9】
三台颜色漆黑的智能机器人站在掩体后面端枪射击，像三个体型不同的战场士兵，用战术协同的动作往前推进，互相覆盖同伴的射击死角。
黑客在语音里都快破音了。
它们的行动由集成芯片控制，装载着博拉图最新的ICE防火墙，稍微靠近点就是满屏幕的红色数据流。
正面牵制的营地成员被打得很惨。
三台机器人比约翰稍微高点，武器都好像没有后作力，精准度却高得可怕，最离谱的是……
艾隆娜的动能大狙没有打穿护甲！
约翰靠在叮当作响的掩体后。
“这还只是一个拆车场，我都不敢想象铁足昆布到底从柏拉图抢走了多少好东西。”
【我已经有点心动了……如果这趟没死……以后找个公司仓库爆了，草了这群王八蛋，啐！】
南多说话都咬牙切齿的。
他冲得最猛，身上的甲最厚，被打出来的血洞子也最多。
原本激情对射已经令人火大了。
约翰突然听到了重物坠落的声音。
五六个模样可怕的放逐者挥舞着胳膊里弹出来的螳螂刀向他们冲过来，金属腕足重重起跳，在停放的车辆顶部狂奔，一跃好几米！
刷！
疯子们逼到近处突然开始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