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们的身体
谢晋元带着朱胜忠和上官志标坐电梯下楼，一路上遇到的不管是洋人还是华人，都跟避瘟神似的远远避开，关键是怕他们身上的炸药。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不要命的亡命徒，永远都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在华懋饭店的大门口，又遇到了宋长文和俞宏杰。
宋长文只是冷冷的扫了谢晋元一眼，直接让司机开车走人。
宋大财阀是不会理会谢晋元这种小喽啰的，地位相差太大，懒得理会。
俞宏杰却吩咐司机停在谢晋元跟前，打开车窗说：“谢团驸，咱们中国是礼仪之邦，还是少些这样的野蛮人之举，不然早晚惹出乱子。”
朱胜忠哂然说：“俞市长，你是说我们身上的炸药？”
俞宏杰皱了皱眉头，又道：“刚才得亏没炸，炸了就是大事件。”
“俞市长放心，炸不了，这些炸药都是假的。”朱胜忠小声说，“只是吓唬洋人的，我们参谋长说了，洋人都是纸老虎，吓唬一下就行。”
“啊？”俞宏杰愣在那，绑身上的炸药居然是假的？
这个严峻，还真是狡猾，这真是把洋人耍得团团转。
好半晌后，俞宏杰才又说道：“就算不是真的，也不能这么干，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坐下来慢慢商量，这样的野蛮手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俞宏杰似乎忘了，刚才就是靠着这样的野蛮手段才解决的问题。
要不是严峻对着华懋饭店开的那一炮，凭他和宋长文的嘴皮子可办不成这事。
谢晋元没有忍住，冷笑着说：“好好说？慢慢商量？俞市长你可知道越界筑路南边西边已经挤满我们的伤员？我们每在这里耽搁一分钟，他们遭受鬼子飞机扫射甚至于轰炸的可能性就大一分，牺牲的可能性也就会跟着增加一分！”
正说呢，一架霍克-战斗机从饭店上空呼啸而过。
紧随这架霍克-战斗机身后，两架中岛式紧追不舍。
“俞市长，看见这架战斗机没有？不到半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在南市华界上空击落了八架鬼子轰炸机，如果不是这架战斗机，那八架鬼子轰炸机至少能打死炸死几百个重伤员，如果最后酿成踩踏事件，死的就会更多！”
“可他再厉害也只有一架战斗机，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说服租界，尽快打开越界筑路，俞市长，我们真没时间跟洋人慢慢说好好谈，只能是必须立刻马上办，敢拖，就玉石俱焚！”
俞宏杰哑口无言，这话没法反驳。
……
距离华懋饭店大门大约三十米外，停着一辆日产轿车。
冈本季正透过车窗，充满恶意的盯着谢晋元他们三人。
坐在冈本季正身边的副官便立刻将南部十四式手枪从公文包中取出来，狞声说道：“冈本先生，要不要打死这几个支那军官？”
冈本季正差一点儿就想要说：“好！”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回去。
打死对方固然痛快，后果却殊难预料。
这几个支那军官还是交给海军解决吧。
当下冈本季正悻悻的说道：“走，回去！”
……
谢晋元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俞市长，我们就此别过。”谢晋元立正敬礼。
“谢团附，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俞宏杰的神情有些复杂。
宋长文根本不关心团营的事，下楼之后直接就坐车走了，但是俞宏杰却不能不关心，他觉得自己对团营将士是负有责任的，当初要不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软弱，这三百多個将士早就回沪西归建了。
“打算？”谢晋元淡然道，“无他，唯一死耳！”
俞宏杰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终却化为一句：“保重！”
在俞宏杰看来，团营回到四行仓库只是暂时安全，最终还是难免战死，而这一切都是他、章白亭还有陈叔农三人造成的，所以他真的很愧疚。
目送着俞宏杰的轿车开远，谢晋元他们正要叫黄包车时，外滩公园方向突然间传来一阵欢呼声，随即空中就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急抬头，却是又一架鬼子飞机被打爆。
朱胜忠见状便忍不住连喊了好几声好家伙。
上官志标也道：“六架鬼子飞机又只剩一架了？”
“现在局面变成一比一了！”谢晋元也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然而很快，外滩公园和黄浦路上就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因为刚才霍克-明明已经从身后咬住了最后那架鬼子飞机，却迟迟没有开火。
“该死的，这是没子弹了！”上官志标失望的大叫了起来。
空中的鬼子飞机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于是便不再躲闪逃逸，而是大大咧咧的掉头，开始反过来疯狂的追咬那架霍克-。
……
高崇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差了一颗子弹！
不过没有关系，虽然机枪子弹已经全部打光，但还有飞机，还有他这个飞行员在！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高崇文喃喃低语着，双手却猛的推动操纵杆，驾驶着霍克-撞向迎面飞过来的中岛式。
就算是死，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最后这架中岛式去祸害伤员。
对面那架中岛式的飞行员也已耗尽了耐心，见状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也将油门加到最大，引掣四周顷刻间吐出黑烟，这是勇敢者游戏！
“去死吧！”高崇文和鬼子飞行员几乎同时发出最后的怒吼。
下一霎那，两架战斗机便在半空中迎面相撞，然后轰的炸开。
驾驶中岛式的鬼子飞行员几乎是瞬间就被高温炙烤成了焦炭。
但是高崇文却在最后一刹那纵身跳出了舷窗，当霍克-挟带着惊人的高速与中岛式猛烈相撞之时，高崇文却被抛在了几十米外的空中。
随即高崇文背上的降落伞便呼的一声展开来。
……
“降落伞！”
“我们的飞行员跳伞了！”
“他应该还活着，救人，快准备救人！”
看到这一幕，外滩公园还有黄浦路上的民众顿时间欢呼出声。
谢晋元、朱胜忠还有上官志标也是一脸惊喜，飞行员跳伞了，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驾驶另一架战斗机与鬼子战斗！
然而很快，人群中便又响起一片惊呼。
因为黄浦江上骤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是鬼子的一艘炮艇闻讯赶到，对着天空猛烈开火。
伴随着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数道耀眼的火舌已经扫向空中。
谢晋元他们仨也是仰面长叹，这种情形怕是只能沦为活靶子。
空中的飞行员也意识到这点，果断割断了降落伞，失去依托的身体便立刻从几十米的高空笔直的坠入了浑浊的黄浦江中。
鬼子炮艇却仍不罢休，对着飞行员落点继续扫射。
聚集在江岸上的中国民众便纷纷对着鬼子炮艇开骂。
下一秒钟，鬼子炮艇突然掉转枪口对着江岸猛烈开火。
岸边的中国民众措不及防，顷刻之间就倒下了数十人。
直到万国商团的士兵吹着哨子赶过来，远处的弥粒尖军舰也拉着汽笛开过来，鬼子炮艇才终于肯罢手，掉头扬长而去。
ps:向中国第一代空军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