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真正的儒家

  “然也!”朱肃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是理是气,是心还是阴阳五行,不论说的如何玄奥精深,始终只是空口白话。”
  “想要探究,不是靠着那些大儒们那般闭门造车凭空臆想。而应该自己联系实际,去体悟,去发现。”
  “至于方法……为师不是已经教过你们了吗?”
  “方法?”方孝孺眼神仍旧怔然,须臾后瞬间明白过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您是说,科学……”
  “孺子可教!”朱肃抚掌而笑。“所谓科学者,即为穷究世界之理的学问。你等通过实验,已经亲眼所见,不是已经明白了光是何物、力又何在。何为压力、何为流速吗?”
  “这些难道不是世界之理吗?只要我等世世代代穷究科学,这万物之中千千万万的理,自然有尽皆洞悉的一日。”
  “到那时,这个世界究竟是何物,还需要那些人故作玄奥的去解读吗?一切早已毋庸置疑了。”
  方孝孺如遭雷击,整个人豁然开朗。是啊,不论是儒家的程朱、陆九渊等等,亦或是道家、阴阳家中的人物,他们都试图从结论开始总结何为世界之理。
  先确定了这个世界是由“心”、“理”、“气”,亦或是“天命”“五行”等等,然后再将之生硬的带入到世间万物之中,试图用各种各样玄奥深妙的说法,来佐证自己思想的正确。
  殊不知,这样的做法本身就可笑至极。细微处尚且不知,如何就能推导出结论?不过是拟定了一个结果,然后闭门造车,生掰硬套罢了。
  他们知道光有七种颜色吗?他们知道脚下的大地是一个球形吗?他们知道为何会有日升月落、天狗食日吗?他们说什么天命、天理,他们曾见过吗?天命和天理,又是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是靠着臆断,来猜测解释世间万物。这样的说法,何必穷究?
  不像科学,一就是一,二便是二,严谨周密,无可辩驳。可笑自己竟然弃科学而研究哲学,原来科学,才是认识世界奥秘的真正锁钥!
  等到完全明晰穷究了科学,天下之间的各个道理自然也就炳若观火。虽然这可能会耗费数十代、数百代人的心力。但天下之理本就错综繁复,难道能因为其繁杂难明,就随便用一个“气”或者“理”字,来归纳欺人吗?
  “弟子悟了!”方孝孺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一个打挺站起身来:“请受弟子一拜!”
  “若无吾师点拨,险些于宝山之中,空手而归!”
  “唉!前生所学之儒学,如今看来,皆是虚妄,徒费光阴矣!”
  “安能如此言说!”朱肃斥道,“儒学之所存,亦有其可取之处。”
  “在我看来,最初的儒学,是在教人道德,引人向善,导君向仁。此乃善学,与科学正是相辅相成,同样是我等华夏文明所不可割舍的一大部分。”() ()
  “不过是后来人胡乱曲解,或断章取义、或张冠李戴,把好好一个儒学,弄成了不知变通、禁锢世人思想的‘儒教’。”
  “孔夫子若是泉下有知,知晓如今儒学如此臃肿不堪、几不见原先模样,他还会承认现在的士人们,是他的徒子徒孙吗?”
  朱肃肃容道。
  这就是这几日他在房间之中搜山检海,试图复古儒家,最后所悟出的、最适合打造强盛大明的“真理”。
  那就是:推行最初的儒家思想,直接将儒家给“格式化”,恢复到刚刚出厂时的模样!
  要知道,最初儒家的绝大部分思想,其实是并没有问题的。孔夫子说服他人并非只用醋簸大的拳头,还有他那清晰且周正的价值观。他在论语之中所体现的三观,其实很多,都是放之四海皆准的。
  偶有一二不对的,大都也是后世所谓大儒为了一己之私,而断章取义、牵强附会罢了。
  如所谓的“以德报怨”,孔子的原话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人家直接斥责了“以德报怨”的圣母想法,直言了恶行就要以公正直接的方法去偿报,德行才能同样用德行来报答。
  又比如“父母在,不远游”。孔子的原话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要事先做好规划,安置好父母,才可以远游。而不是一步都不得离开的愚忠愚孝。
  诸如此类,论语之中所被曲解之处,多如牛毛。甚至到得理学大兴之时,连孔子平日里抱怨的话语,都能掰扯到宇宙、掰扯到大道,扯出长长一大串所谓的天地至理。然后作为“圣人”洞彻真理的佐证。
  朱肃所提出的“尊孔复古”,是要彻底恢复儒家的最初模样,抛弃那茫茫多牵强附会的注释解读,探究儒家经典所想要表达的本源思想。这样不仅能彻底革除如今已经臃肿的“儒教”的弊病,使得儒家重新变为学问的一种,同科学一起,一个探究世界本源,一个构建精神文明。一主德育,一主务实。
  这样,华夏的智者们,才不会再犯以哲学解释科学、视科学为奇巧末学的错误。
  “原来如此!”方孝孺感佩莫名。“徒弟明白了。”
  “不再偏听偏信那些故弄玄虚的腐儒之言,而是探寻孔夫子之初心,去体悟圣人所真正要传扬的道理。”
  “以儒正德、以儒修身。至于了解外界,则是交给科学。这才是儒学该有的模样!”
  “今日方知,天下诸生虽自号为儒,皆为伪儒!”
  “仅吾师为真儒也!”
  方孝孺如痴如狂,拍着大腿,大声赞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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