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武五十九章:弗克隆战区(6)逝者军势

  死者无所畏惧,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它们僵硬的双腿跨过没至膝盖的同伴碎肉,超过那些再次迎来第二次死亡的死者,它们无视面前凶猛的激光和爆弹,炮弹爆炸时的气浪让它们手舞足蹈,但并没有停留。在死者眼中,唯一重要的就是收割活人的性命。
  第一批死者终究还是抵达了防线,它们僵直的胳膊向前伸出,仿佛在祈求救赎和解脱。满口腐烂牙齿的松动口腔里不停发出无意义的呻吟,那是饱受折磨的灵魂流出的泪水。
  一些士兵收起步枪,用匕首,工兵铲或是捡来的铁棍砸向挥舞双臂压向掩体的死者,砸裂它们的头颅,让本就腐烂的大脑迎来毁灭。
  无数死者的呻吟让瓦洛里斯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一名死者突然扑了过来,身体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撞在掩体上,它的手已经抓住瓦洛里斯正在不停扣动扳机的胳膊。士兵尖叫一声,猛的用力拉开。但是那只枯树一样的手如同铁爪一般死死扣着他的护臂,裂开的指甲因为受力过猛啪的一下翻开。死者被瓦洛里斯向上拖去,掩体向外伸出的削尖铁棍刺入死者腹腔,让内脏在地上肆意流淌。
  “滚开!”瓦洛里斯大叫着,用力挥动手臂。死者指甲翻开的手指流出乌黑鲜血,渗透进护臂上被划出的白痕,瓦洛里斯惊恐万分,他一边用空闲的手抓过步枪用枪口将那些想一同分享他血肉的死者头颅变成爆炸血雾,一边将自己被抓住的胳膊往回抽。
  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下巴刺穿了吼叫的死者,声音瞬间消失了。死者仿佛被抽干力气耷拉在掩体上。接着,那把刀噗的一声抽了出来,猛的一挥切断那些卡在护臂上的手指。
  瓦洛里斯被人向后拖去,是伊翁士官。
  “你的勇气呢?士兵?”伊翁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复冲上前将匕首插进另一个抓住一名不幸士兵的死者脑袋,另一只手中的激光手枪弹无虚发,眨眼间就击穿了三名压在掩体上的死者。
  “快来帮忙!”伊翁剁掉一只抓住他肩膀的手,用激光手枪贯穿了它主人的头颅“别在那里傻愣着!”
  瓦洛里斯的身体还在战栗,他用力拍了一下头盔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拾起步枪回到岗位。
  瓦洛里斯的眼角余光看到一名不幸的士兵被几个挂在掩体上的死者抓住,他的身体被突然发力的死者们向前拖去,几只扑过来的死者僵硬的手臂抓住了他的后背。士兵惊叫着,他周围的同僚抓住他的腰带和防护服将他向后拉去,同时用手中的武器狠命敲击那些不停嚎叫的死者的头颅。
  无数相似的场景在防线四处上演,死者挥动铁臂,爆发出那破碎肉体本不应有的力量将士兵拖出掩体或是撕破他们的衣服,在皮肉上留下淌落鲜血的抓痕。那些落入死人堆里的士兵几乎瞬间就被分食,死者伸长脖子向掩体后方探过头去,原本松动的下巴突然变得强而有力,一口咬进慌乱士兵的身体上。
  军官和老兵怒吼着将后退的士兵推回防线,枪毙那些崩溃的懦夫。他们在绞尽脑汁的维持士气。
  西侧防线的几个被拖出去或是咬断脖子的士兵造成了一个短暂缺口,周围看似无意识的死者好像突然受到指挥一样猛攻过来,它们用足以撞断骨头的力量冲击掩体,后方赶来的士兵手中的激光枪无法阻止它们,士官帕托带着几个人冲了过来,但已经承受太多压力的掩体发出一阵令人揪心的呻吟,铁板,木头和防御墙构筑的掩体顿时因数十名死者的攻击崩裂,黑色的死者潮水涌入防线之内。
  它们向前冲去,压在掩体的废墟之上,或是倒在了来不及后撤的士兵身上。那些落后一步的死者急切的挤入防线,跌倒在地上,僵硬的手脚扭曲挣扎着想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士官帕托被几名死者压倒,它们的手指和牙齿并不能咬破甲壳甲,但它们的重量足以让帕托无法起身。
  瓦弗里茨抽出他的动力剑,带着几名卫兵迎战那些涌入防线的死者,手中动力剑缠绕着跃动电光,发出爆鸣声响。如同灼热利刃切开黄油块一样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周围的士兵一边开火一边向后退去,但大部分人都因为慌乱失了准头,导致他们没能及时杀死那些涌入防线的死者。反而加大了西侧防线的压力。
  “把它们赶出防线!”瓦弗里茨喊道,手中动力剑将面前两名身穿矿工制服的死者头颅一分为二“为了帝皇!杀光它们!”
  一个混合着呜咽和鲜血喷涌的声音吸引了瓦弗里茨的注意力,他看到一名士兵的脖子被瘟疫僵尸的牙齿撕开,他的身体颤抖着倒下,周遭行尸扑倒在他的身体上,只花了几秒钟就撕裂了他的身体大快朵颐。
  缺口被不断涌入的死者扩宽,出现在防线里的瘟疫行尸越来越多,瓦弗里茨只能让他们后撤,一台负责移动支援的奇美拉穿过向后撤退的士兵,车载重爆弹和激光炮发出轰鸣,将闯入防线的行尸撕成碎片。
  上校看到了一只从尸堆里伸出的手,他趁着奇美拉停火的空隙猛冲上前,一剑劈开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死者的头颅,一把拽住那只手把他拖了出来。
  士官帕托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满是污浊血液混着泥土的污秽。没时间让他们休息,瓦弗里茨拖着他的士官跑开,身后奇美拉和重整防线的士兵一齐开火,杀死了所有试图进入缺口的行尸。
  “你怎么样?”瓦弗里茨问道,帕托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您,大人。”
  被行尸冲毁的几处缺口让潮水蔓延进整个防线,所有逃出来的人在军官们的命令下重整,然后调转枪口开火。尸潮开始变的稀疏起来,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在先前几十分钟的攻击里迎来第二次死亡。
  瓦弗里茨看着面前一个接一个被重爆弹炸成碎块的尸体,通过自己的通讯念珠下令“前进,夺回防线!”
  车载重爆弹停止开火防止误伤,转而用车顶炮塔轰击那些聚集起来的死者,步兵们互相配合,屠杀了所有涌入防线的行尸,被炮弹炸成碎块的血肉落在他们头上,在瓦弗里茨的命令下工兵们开始迅速修补掩体。
  阵地里重新响起重爆弹和伐木枪的轰鸣,收割着防线外面稀稀拉拉的死者,那些聚在一起的则被坦克,装甲车和后方炮兵的炮弹炸成一片血雨。
  “我们赢了,长官。”帕托坐在一根烂木头上,“该死,我差点儿就没命了。”
  “你需要被检查。”瓦弗里茨说道“等会医务兵就会过来。”
  “当然。”士官点头“帝皇保佑,我会没事的。”
  瓦弗里茨突然闻到了什么气味,他防毒面具后面的脸扭曲起来“妈的,这帮混账真是臭气熏天!”
  “不,大人…”帕托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激光步枪“该死,这不是那些死人的味道!”
  瓦弗里茨也反应了过来,他扭头看向防线外面,除了不停倒下的死者以外,什么都没有。但他的生物本能正尖叫着让他离开。
  一声来自地狱深渊的钟声回荡在远处浮现绿色雾气的黑暗中,让瓦弗里茨的心神震荡。接着又是一声。士兵们突然开始慌乱。
  “稳住!”瓦弗里茨对通讯念珠喊道“别在意那该死的钟声!”
  但这是不可能的,第三下,第四下钟声还是钻入士兵们的耳朵,一些人颤抖着跪倒在地,干呕起来。那钟声好像攥住了他们的灵魂不停撕扯。同时他们听到了沉重钢靴踩踏地面的声音。踩踏声和钟声混在一起,震颤着守军的士气。
  “第四步兵团!”瓦弗里茨下令“做好准备!”
  在瓦弗里茨的命令下,后方的炮兵们再一次开火了。黎曼鲁斯战斗坦克和奇美拉装甲车上的武器才安静了几分钟又一次发出轰鸣巨响,不管面前是什么东西,先炸一轮再说。第四步兵团的士兵们则趁此机会抓紧时间休息,几个人去帮助那些跪在地上的同伴,激光步枪在这个距离上什么都打不到,视野范围内的只有零星散布的死者。
  瓦洛里斯清空了第六个弹夹,旁边放着几个已经空了的弹药箱,他的最后一发射穿了两个前后一列的死者。
  “漂亮!”伊翁拍手叫好“你枪法真是绝了!”
  “长官”瓦洛里斯说“刚才的钟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伊翁撇了撇嘴“我上哪儿知道去,但是看这炮击力度,可能是什么大家伙要过来了。”
  伊翁把右手搭在掩体上,身体向前靠去。
  “怎么了长官?”
  伊翁抬手示意他别说话“听!你听见没?”
  听见什么?耳边还回荡着那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钟声,还有铁靴踩踏地面的声音。但在这些杂乱的声音之中,瓦洛里斯还是听到了点儿东西。
  那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声音,好像眼前泛着疫病绿色的黑暗和地上浸透地面的黑血互相混合变成了一首象征终焉的挽歌,挽歌伴随着震慑灵魂的钟声和新增加的令人头痛欲裂的铃铛声,但这股混合的声音又有一种魔力,瓦洛里斯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僵立在原地听着那股诡异的音乐钻进自己的耳朵。
  有人在低声念诵着什么,那声音湿滑厚重,像是一个重感冒而且哮喘发作的人在努力按照特定旋律背诵经文。
  那声音像是从被痰和血液堵死的喉咙缝隙中渗出来的粘液一样含糊不清,但瓦洛里斯能清楚的听见每一个字。周围寂静无声,就连炮击和重爆弹扫射都停止了。
  “赞美慈父,祂是亿万瘟疫的主人,祂是平等博爱的父亲,祂是慷慨的神明,祂是绝望中的真理,祂是永恒不变的强大。”
  汗水再次打湿了瓦洛里斯的衣服,声音仿佛锈蚀而扭曲的电钻凿击着他的头颅,皮肤下血管凸起,他的眼睛被汗水刺痛,但不知为何眼皮抗拒主人合上的命令。他还是动弹不得,吟诵让他肌肉僵硬,关节不听使唤。
  “接受祂的礼物,让细菌填充肉体的空缺”那声音饱含绝望和讽刺的意味,像是人们在毫无希望的生活里苦中作乐“尊崇祂的意志,让病毒修补灵魂的损伤,理解祂的教诲,让寄生虫与尔做伴。”
  瓦洛里斯快要吐了,他的内脏不停颤抖,胃缩成一团。但那该死的吟诵还是不停。
  “让毒液在心中沸腾,让蝇虫在肉里繁衍。接受祂的礼物,开启花园之门。”
  邪恶的笑声充斥其间,就像顽童在牧师祈祷时捣乱一样。瓦洛里斯能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有什么微小的东西正在铺满碎肉和弹片的地上快步行走。
  浓重的黑暗翻滚着,七个庞然巨物从中浮现,那是臃肿腐败的蠕行污秽。爬满脓包和疥疮的触手翻开被污血污染的地面,将臃肿的躯体拉向前去。它们就像一团不停蠕动向前的粘液和腐肉的聚合物,表面满是被巨大寄生虫啃食的孔洞,从洞里钻出一个个绿色脓包,每个脓包都有一辆民用汽车大小。脓包随着怪物蠕动不停前后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裂。从其中传出晃荡水声。
  瓦洛里斯脑门上的血管都要爆开了,他心脏狂跳不止,眼睛又干又涩。但始终无法闭合,就像在承受一种酷刑,他的脑袋因为那吟诵和持续不停的诡异钟声痛到几乎裂开。他能感觉到周围和他一样站在原地的士兵,他们都动弹不得。
  “欢迎,欢迎,欢迎。”
  一个腐败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欢迎,欢迎,欢迎。”
  蠕行污秽身后是缓慢踏入战场的几十个臃肿的人形轮廓,他们分成七人一组,组成一个个箭头阵型。
  瘟疫战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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