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审问

  上百次循环的空气,潮湿的地面,冰冷的墙壁,还有头顶二十四小时不曾熄灭的强光灯,这是最近变成囚犯的布莱克唯一见到的景象。
  对了,还有洒满地面的血,有很多已经干涸了,变成黑色的硬块儿黏在地上。奇怪的是牢房里并没有老鼠或者蟑螂这种害虫,甚至连苍蝇都没有。守卫电棍的嗡嗡声代替了苍蝇发出的微弱噪音。那些电棍和布莱克见到的,法警或者黑帮手里的都不一样,这些电棍既不会让人死于急性心脏病或者烧死,也不会把人脑袋砸烂。这些电棍打在身上也是伴随着剧烈痉挛以及撕心裂肺的疼,但是就是死不掉。
  很多时候布莱克都希望这些狱卒打着打着突然手滑照自己脑袋来一棍,这样他就不用再受折磨了。但奈何这些铁皮玩具兵准头好的很。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偷窃,敲诈,倒卖,伪造文件,但那也只是为了生计,让自己至少一天一次能吃到尸体淀粉,而不是每天都喝被污染的脏水或者抓那些拳头大小的蟑螂来烤着吃,有时候连烤蟑螂的火都没办法生。
  在没必要的情况下他不会害人性命。他确实杀过人,但是谁在乎呢?低巢人的命比路边的垃圾金贵不到哪儿去,敲诈也只挑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甚至还会把得到的钱分给大伙,他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至于伪造文件,他只伪造空气协会收租或者售卖空气的文件,数额都很小。他有肺病,没钱治疗,但他也没有说搞一波大的,只为了能满足自己每天能闻那么两三分钟循环空气的愿望,舒缓一下被废气毒害的气管而已。
  但是有一天,好吧,真他妈倒霉。他听说过坊间传闻也就是:看到那些众人簇拥,全身闪亮的铁皮人记得躲远点儿。但他当时快饿疯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儿,跑去敲诈一个“全身闪亮的铁皮人”。
  结果那他妈是一个审判官。
  他妈的审判官为什么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晃悠,甚至连个跟班儿都没有?
  布莱克偶尔会去靠近中巢的地方做生意,那里有一个叫“高贵的慈悲”的地方。据说是那些住在云里的人为了体现他们高贵血统才有的慈悲心肠,给这些底层巢都带罪之人开的一个直径四十米的口子,好让阳光能照射进来。
  布莱克从没见过太阳,也不知道阳光是什么。但是从高贵慈悲里每天都有很长时间会有金黄色的光线照射进来,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糊弄人的人造光源,但后来发现这种光线很温暖,而且令人安心。
  这儿可能是巢都里唯一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当然了,仅限那些奇怪光线照进来的时候。因为曾经有过帮派老大决定把这儿占了,收取叫什么,日光费,结果第二天他们整个帮派都没了,尸体现在还被钉在“高贵慈悲”的洞壁上。
  每天,当这种光线照射进来时,都会有许多人跪在地上祈祷。久而久之甚至演变成了一个崇拜这种光线的宗教了。
  在那些日子里,布莱克偶尔会听人说天空中的事情。在这几十年中,有一个黑色的飞行物体从空中飞过。当地人都说那是“帝皇”的信使。他们将来裁决这些在底巢的罪人。
  布莱克不知道地黄是什么东西,他对于帝皇的唯一印象就是那个成天对光线磕大头的教派里唱经的老头口中经常念叨的那句万福地黄,还有空气协会文件上的印章。他觉得这名头很酷,那人一定是最牛逼的帮派老大,而且每天都能吃到淀粉面包,还有喝不完的第二好。
  至于那些闪亮铁皮人应该就是帝皇手下贼牛逼的混混,他们也许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尸体淀粉,甚至还有第二好可以喝。那些铁皮人自称自己是审判官,是“帝皇的代理人”什么的,在布莱克被逮捕以后,他们就把他丢进这个有着刺眼光亮的铁房子里。刺眼光线完全不像“高贵的慈悲”那种,它给布莱克带来的只有恐惧。
  狱卒每天都会用电棍暴打他,然后就是那些重复的问题:姓名,履历,犯下的罪过,有没有见过朗费罗的人。
  他不知道朗费罗是啥,他觉得那应该是地黄帮派的敌对帮派,而且二者之间的冲突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他确实没见过朗费罗的人,但他的每次辩解都只换来了一句“撒谎”,还有更长时间的电棍殴打。
  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倒货买卖,接触过不少奇怪的人,但是没一个叫朗费罗的。他说不出,他们就接着打,也不管哪怕真把他打死了他也没法告诉他们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今天,铁门再一次被打开,那个铁皮人来了。
  铁皮人站在光亮之外,只剩下一口气的布莱克蜷缩在自己已经快干涸的血泊中,他吃力的抬起眼睛,昏暗的视线看向那个铁皮人。
  “最后一次机会,你这屎一样的玩意儿。”
  铁皮人说着,瓮声瓮气的话语冲击着布莱克的耳膜“你和朗费罗的人见面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
  布莱克试图开口说话,但他太虚弱了,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呻吟。铁皮人没有动作,只是又开口说道“不要再试图用那些毫无技巧的谎言消磨我的时间,我们已经确定了朗费罗家族来到过这个世界,也曾出现在底巢,我再说最后一次,已经有人向我们举报你就是那个曾经和他们做过交易的人。现在,告诉我。”
  这个世界?难道还有其他很多这样的地方吗?布莱克知道在传说中遥远的地方有很多不同的世界,但他还以为那全都是天堂一样的地方。那些住在云里的人曾经这么说过,或者那些听住在云里的人曾经这么说过的人是这么说的。
  至于有人举报,他估计是某个穷鬼为了能吃一顿好的就把他给卖了。和他交易过的奇怪的人太多了,他怎么会全都记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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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提罗斯大人。”
  铁皮人身后凭空出现了另一个人,说是凭空出现,是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此人。
  讨逆修会的领主审判官巴提罗斯并没有像那两个被吓的后退一步的狱卒一样惊慌,显然他很熟悉身后之人。身穿力反馈动力甲的巴提罗斯.沙尔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扭过头去,站在他身后那人从身形来看是个女的,只不过全身都被某种怪异的黑色衣服包裹,一个刻着灵能抑制符文的小型钢铁枷锁戴在她脖子上,头上还有一个奇怪的装置。
  “你迟到了。”领主审判官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私人原因,还请见谅。”女人的脸隐藏在面纱之下,只能看到一个位置接近人脸上嘴部的黑色洞口在不断开合。
  巴提罗斯隐藏在头盔下的脸抽动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要是想测试我的耐心,还有更明智的方法,女巫。现在,给我办正事儿去。”
  审判官没有理会身后女巫的行礼,径直走入牢房然后一把薅起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布莱克,扔到那个女人身前。
  “把他的记忆给我挖出来。”巴提罗斯说道“你这可憎之物就还算有点儿用。”
  女人似乎是在看着地上因恐惧和伤口开裂带来的疼痛而缩成一团的布莱克,没人知道她有没有眼镜,从那黑色薄面纱看去,她的整张脸,除了那个似乎是嘴的黑色洞口以外几乎是平的。
  紧接着,一个狱卒被吓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女人的身形突然变成弯腰贴近布莱克,就好像有人把她的脊椎折断,但是跳过了断裂的过程一样。布莱克被吓的惨嚎起来,但马上就因为腹部的剧痛变成微弱呻吟。
  女人头上的那个怪异装置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紧接着便打开了,其中几条和枷锁连接的透明管线里填满蓝色物质,刻有灵能抑制符文的项圈此刻也被解开。
  四周温度陡然下降,墙角积水甚至开始结冰,就连几乎无风的室内都开始挂起一股阴冷的邪风来。
  巴提罗斯厌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女人伸出手,好像她体内突然长出来一只手一样,扣在布莱克的脑袋上面,接着那黑色洞口不停颤动,吐出一连串怪异的音节,布莱克一开始还想逃避,但是被手钳住脑袋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便僵住了,而且随着那女人口中念念有词的速度不断加快开始颤抖起来,头皮甚至传来烧焦的声音,已经开始往外冒白烟了。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女人放开布莱克,那个囚犯僵在原地,任凭两个身体有些发抖的狱卒把自己拖回牢房,直到远离那女人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拼了命一样的往墙角里挤。
  “有什么有用的?”巴提罗斯问。
  女人点点头,“他在那段时期接触过很多他们口中的天外来客,有一个人倒是符合你说的那些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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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人来了,那人对铁皮人说了些什么,他们彼此间说的是类似于那些住在云里的人用的语言,布莱克听不懂。他也没精力去听,因为刚才那个怪物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头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他很害怕,非常害怕,觉得那个女人肯定是个怪物,只得拼命远离她。
  一阵耳语后,铁皮人扭头看向布莱克说“把这坨垃圾清理干净,我们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实际上最后一句话他也听不懂,但当他看到狱卒们拿着电棍走进牢房的时候,他觉得那句话应该是这个意思。
  电棍再一次挥下,但布莱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马上就要死了。但在弥留之际,他听到了,有一种很微弱的声音,不同于电棍挥击的声音,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耳语。
  “你想就这么结束吗?”
  “不。”布莱克在心中默念,感受着骨头被敲碎的剧痛,“不。”
  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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