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明言

  “天元神武门副门主李云瑶带队来访。”
  说完这段话时，星莹马上停了下来，接下来的神情明显有些小心翼翼。
  同时还在偷偷打量李牝。
  似乎等待着他就此事作出指示。
  “神武门副门主了啊。”
  李牝听了，倒是笑了笑：“果然，只有失去了依靠后才会懂得努力，如果我一直在旁指点的话，她现在能成就练罡怕就是极限了吧。”
  星莹低着头，耐心等候。
  这一刻的她……
  或者说星武神殿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
  担心他们这位殿主会不会直接抛下星武神殿，回返天元。
  毕竟，天元、太白，才是他的家乡。
  那里，有他的父母、亲人、朋友。
  那片土地，才是真正生他，养育他的地方。
  “让她来吧。”
  李牝道了一声：“张东望就再让他等等。”
  “是。”
  星莹马上应诺着。
  可心中的担忧却更添一分。
  从李牝选择先见李云瑶而不是带来巨大危机的帝国使者张东望，就能判断，他心目中孰轻孰重。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阵阵激动的声响。
  “殿主。”
  “殿主，您终于回来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以殿主神威，天下之大，已尽可去得。”
  正是石狮虎、星辉、谢龙城等人。
  “嗯。”
  李牝应了一声：“刚才星莹已经和我大致讲述了星武神殿之事，这一个多月里，你们做的不错。”
  “全赖殿主对大局的把控和指导。”
  石狮虎等人同时躬身行礼。
  “且去吧，星武神殿照着这个模式运转即可。”
  李牝道。
  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两个小时后，让林琅琊来见我。”
  “是。”
  石狮虎等人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他们前来，也是想向李牝汇报星武神殿这一个多月的大小事宜，以及一些重大事件需要他决策。
  可眼下殿主已经听星莹汇报过了，并且没有新的吩咐，他们自然也不能为了一点小事而打扰了他的修行。
  尤其是最了解李牝的石狮虎，他很清楚星武神殿对他的意义。
  一个为了获取修行资源的机构。
  或许还蕴含着其他因素，比如传承他的武道，发展成一处圣地，改善当地民生等等。
  但这些目标都是次要。
  一切的核心，都得围绕在有助益于他的修行这一目标服务。
  对此，石狮虎、谢龙城等人亦是十分支持。
  在这样一个集万千伟力于一身的世界，李牝强大了，星武神殿才能迎来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所以他们也会竭尽全力的朝这个目标去努力。
  能不打扰殿主就尽量不打扰。
  当然了，一些重大事件、重大支出的相关汇报自然必不可少。
  无关于李牝的信任。
  而是，他们必须得自己识趣。
  只有这样，星武神殿才能长久的在这片土地上发展下去。
  如此，武者体系才能摆脱作为炼星者体系的补充，充当侦查炮灰的命运。
  ……
  石狮虎等人很快退下，李牝就在院落中，坐在一把大型遮阳伞下的木藤椅上，静静翻看一份化龙山周边百里基础设施建设报告。
  不多时，星莹带着一道倩丽的身影踏入院落。
  正是李云瑶。
  明明才一年多时间不见，这位真实年龄只有二十岁的少女个人气质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少了一分原有的青春活泼，天真可爱，多了一分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
  不过……
  这种成熟稳重随着李牝的一句话，瞬间破防。
  “来了。”
  李牝笑着将报告放下：“坐。”
  原本还板着一张脸，似乎想要“兴师问罪”的李云瑶顿时眼眸泛红里面很快浮现出一丝水雾。
  可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强行的将眼眸中的水雾压了回去。
  甚至偏过头，不想看他。
  显然在生他的气。
  李牝看了星莹一眼。
  她马上识趣的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很快，院中已经只剩下李牝、李云瑶两人。
  “和你讲个故事吧。”
  李牝没有再招呼偏过头，倔强站着的李云瑶，平缓的述说着：“曾经有一人，在他十五岁时，父母便双双病逝，自那一天开始，他突然意识到，原来生命是那么的脆弱，他想了很多方法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可他却无力改变最终，他选择了练武，他想靠着练武，改变生命的弱小，靠着练武，促使生命的进化，凭借武道，看看……人，这种生命，究竟能进化到什么地步。”
  李云瑶怔了怔。
  “但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名师教导，也从未接触过武道，有着的，唯有一腔不甘的热血，和百折不饶的顽强意志，他靠着十倍于常人的鲜血和汗水，别人睡眠时，他在练武，起来上班时，他在练武，别人午休时，他在练武，夜幕散步时，他还在练武。”() ()
  李牝平静的说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春雨连绵，不顾夏日炎炎，无视秋风瑟瑟，亦不问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他搜寻资料、翻找古籍、拜访武师，走过原野、翻越大山、淌过河流、深入古林，搏杀狼群、手撕虎豹、捕猎猪熊，一步一步，在武道之路上艰难而又坚定的攀升、前行。”
  他看向李云瑶：“十六年如一日，直至丹劲。”
  李云瑶听得李牝先前所言，本以为这是一位绝世武圣的成长历史，可当她听到整整十六年的苦修，这人居然才练到丹劲时，有点绷不住，差点笑出来。
  只是……
  李牝没有笑。
  就是这么平静的看着她。
  李云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才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可紧接着，她细细思量……
  十六年如一日！
  十六年！
  什么人，能在这种严苛到仿佛苦修士一般的环境下，坚持十六年！？
  而如果真有人能十六年如一日的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中坚持下来，又该有何等坚定的目标和意志？
  “真实的世界，没有天道酬勤，真实的世界，也没有大器免成，十六年的苦练，他身上留下隐患暗伤无数，年仅三十一岁的他已经身体崩坏，濒临死亡，唯有抱气成丹，靠着混元丹劲才能稍稍养回这些年来失去的元气，让自己那渴求进化的生命不至于在三十一岁的时候划上句号。”
  李牝道。
  李云瑶听到这，不禁默然。
  三十一岁。
  为了让生命进化，选择武道，结果……
  才三十一岁居然已经将身体完全练坏。
  这……
  这算什么？
  本末倒置？
  “那他……”
  李云瑶张了张口，想要询问。
  她的询问，李牝亦是干脆利落的给出了答案。
  “他死了。”
  语气平静到仿佛真的在讲一个故事。
  “在抱丹那一刻，隐患爆发，气血逆乱而死。”
  “啊！？”
  李云瑶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
  “你说，如果……再让他重来一世……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继续踏上这条未来可能照样会失败、会死亡的进化之路？”
  李牝看着李云瑶，询问：“哪怕……这一世，他有母亲、姐姐、妹妹、亲朋好友……”
  李云瑶怔了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然变得一阵煞白，娇弱的身躯，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伱……”
  李牝没有再说话，而是神色平静的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静静的品味着。
  至于他品味出来的东西……
  没有什么玄妙。
  茶就是茶。
  对他而言，一种解渴的饮品。
  和水、饮料，并没有什么不同。
  之所以喝茶……
  仅仅是因为桌子上放着茶。
  方便。
  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李云瑶，看着静静坐着，但无论年龄、相貌都发生了明显变化的李牝，突然，心中被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充斥。
  这种悲伤，让她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就这么看着李牝，这一刻，她是那么的柔弱、无助。
  李牝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劝她，就这么等候着。
  等她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无论多好的关系，都无法避免一个终极话题——生老病死。
  子女会看着父母逝去。
  妻子会看着丈夫逝去。
  亲朋会看着挚友逝去。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长生不死。
  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永恒不灭。
  当这种事情真正发生时，人们能够做的，唯有学会接受。
  尽管李牝练武，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
  他也随时做好了面临，并接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场中的死寂持续了数分钟。
  泪流不止，情绪大喜大悲的李云瑶身形突然一阵摇晃，无力的倒了下来。
  李牝见状，站起身来，上前伸手接过她，将她扶好。
  李云瑶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明相貌发生了变化，但气息却和她心目中的那个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泪眼迷蒙。
  “哥……”
  她无意识的叫了一声。
  “嗯。”
  李牝也应了一声，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哥！！”
  下一刻，李云瑶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伤，整个人扑在李牝身上，大哭不止。
  “呜呜呜……”
  她知道……
  她的哥哥李牝，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