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雪夜舞剑

  “他若是问起生母……”盛椹搁下毛笔,“日后我再写一封信吧,小青,收拾东西。”
  “是。”
  盛椹坐了下来,一一看过去,桌前的几位,除了应希明,都是他的老朋友,他笑道:“若不是小云儿,我等还不一定能齐聚一堂。”
  北云双手捧着小脸:“只要盛椹哥哥想,每年我都带他们来见你。”
  盛椹轻轻摇头:“这倒不必。”
  门外传来敲门声,青鸾前去开门,是送菜送酒的来了。青鸾帮着小二将酒菜放好,桌上逐渐被佳肴占满,盛椹压着袖子,将那盘大肘子,移到北云面前:“吃肉。”
  北云也不客气,直接拿起大肘子就开始吃。
  盛椹弯眸:“小青,让厨房把所有的肘子都做了送来。”
  “是。”
  忽闻砰然声,众人目光齐齐望向窗外,月亮触摸烟火,银河亲吻云朵,佘国人民在昏时的人间点燃篝火,北云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肘子,趴在窗前:“盛椹哥哥,你快看!”
  “在看呢。”盛椹的目光落在北云那被烟花照亮的小脸上,眼底柔情无限。
  北云几下吃完手中的肘子,鬼卿适时递出一张手帕,北云擦了手,单手掐诀,微微眯眼。
  皇都百姓本还在欣赏天上的烟花,却莫名觉得冷了几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下雪了!”果真,那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鹅毛大雪,簌簌朗朗,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来。
  盛椹和鬼卿对视一眼,各自掐诀。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晚的天空,天空疑星落,烟花似依月,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仰望夜空,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在这顷刻。
  烟花这东西,其实很快就会消失。
  可今晚的烟花不败,更有五彩祥云隐隐出现。
  百姓们见此祥瑞,纷纷跪地祈福。
  鬼卿的目光,已落在了身旁雀跃的小丫头身上,他不喜欢看烟花,烟花易逝,他记不住烟花的样子和颜色,圆的也好,扁的也好,红色也好,绿色也好,但他会永远记得,身旁之人的脸,此刻,北云就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同赏一处景色,这就足够了。
  盛椹则是看着漫天焰色,神色恍惚,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我情何须去问天,笙歌醉梦,满地狼藉,凭谁忆?
  白泽轻摇折扇,看着窗前的三人,低头,苦笑一声。
  应希明呲个大牙,只顾好酒好菜招呼,丝毫不懂屋内众人各自愁绪。
  盛椹轻叹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让青鸾给自己倒酒,咽下须臾悲欢。
  北云回头看了盛椹一眼,微笑:“盛椹哥哥,我吃饱了。”
  盛椹微微抬眼,将酒杯放下:“好,那咱们走吧。”
  不过半个时辰,地上便积压了一层雪,北云走在最前面,提着裙摆踩雪,蹦蹦跳跳,站在大街上,北云再次看了眼天上经久不衰的火树银花,回头冲着诸位哥哥和青姐姐甜甜一笑:“要是每天都这么开心就好了。”
  鬼卿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回以一笑:“当然,有我们这些哥哥在,怎么会让你伤心呢,是吧,盛椹?”
  盛椹跟着点头:“鬼卿说得对,小云儿,你当然会每天都这么开心啊。”
  北云微微颔首,转回身去,背对着众人,笑容垮了下去,她摸了摸手腕处的布带,半阖眼皮。
  青鸾走到北云前面,北云又笑了出来:“怎么了,青姐姐?”
  “带路。”青鸾神色平淡,似乎今晚的欢乐于她而言什么也不算,她只是个尽职尽责的无情侍女罢了。
  青鸾临时盘下的宅子就在城西,距离酒楼并不远。事急从权,这座宅子并不大,不过自有几分典雅,还算凑合,青鸾开了门躬身请几位进去。
  宅内已有侍女,是从诸夭广野唤来的。
  今夜众人似乎心照不宣,并没有说些什么就歇下了。
  北云坐在床上,觉得自己肯定睡不着,便起身来到窗边站着,天上除了雪,什么也没有了。
  她缓缓把手举起,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给自己放了个烟花。
  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微微蹙眉,苦笑:“浮华褪尽,人比月亮寂寞。”
  她懂得烟花过后是黑暗,是冷风,但那时候,烟花正在绽放,身后站着他们。
  忽而传来敲门声,北云疑惑地走过去,打开门,见是盛椹,不解:“怎么了,盛椹哥哥。”
  “换个模样,我带你舞剑。”盛椹将左手的那把剑,递给北云。
  “好。”北云变回真身,接过盛椹递的剑。
  二人来到院子中央站着,盛椹在北云前面,深吸一口气:“小云儿,跟好。”
  月色如水,雪虐风饕。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
  北云跟随盛椹舞剑,目光不曾从盛椹身上离去。
  幽幽红颜,森森剑影。
  盛椹忽而转身,面对北云,二者剑身相抵。盛椹带动着北云,剑身缠绵,又分离。
  北云耳下的凤羽,随着她的动作翻飞跳跃。
  盛椹已经恍惚了。
  他的目光全然落在那根凤羽上。
  白泽对月独酌,扇子一下一下打着自己的膝盖,雪在他的肩头,发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对此,他恍若不知。隔壁院子舞了一夜的剑,他便在雪夜里坐了一夜。
  雪,停了。
  白泽懒懒抬眸,看着鱼肚白的天空,那双琉璃眼,光华流动,他活动僵硬的手,掸了掸肩头的雪,站起身来,扬声道:“鬼卿!”
  在窗边站了一夜的鬼卿,听见白泽的叫喊,悠悠走出院子来,正好和白泽对面:“怎么了?”
  白泽拍了拍鬼卿的肩:“你真的不试试了?”
  鬼卿瞧见白泽头上的积雪,伸手为其撇去:“试试什么?”
  白泽晃着壶中仅剩的一口酒:“没什么。”
  鬼卿不解其意,白泽却是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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