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一更
“裴小姐,前面就是试镜的房间了，请进去吧。”
“好的。”
裴若烟对着领路的工作人员点头微笑。她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进入面前的房间。
等工作人员离去后,墙角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正是偷偷跟踪裴若烟到这里的褚念风。
他伸出头,刚好看见裴若烟进去房间，还关上了门。
哎……还是没有机会跟她说上话。
他有些失落地叹口气,从角落里走出来,心有不甘地看向这一扇紧闭的房门。
看见褚念风，她也有些惊讶：“褚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褚念风并没有放松警惕。
许悠转身往那边走。
时安安出现的时候，褚念风和他的几个哥哥看她的眼神，可以说是充满了崇拜和仰慕。
所以他才会毫不留情地拉黑许悠。
褚念风是真的有些不敢——他知道裴若烟今天要参加试镜，不想贸然搭讪影响她的心情。
他只希望她今天试镜顺利。
褚念风回头,正好看见许悠走了过来。
想到这里，褚念风干脆走到房门旁边，在那里安静的等待着。
他很不习惯女孩子在他面前哭。
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谁知许悠走出去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许悠对自己这一招很有自信。
再加上许悠哭得实在是很惨，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于心不忍。
那一瞬间，许悠恍然大悟——褚念风根本不讨厌时安安，反而十分尊敬她！
她回头看他,眼中盈满泪水,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她打着哭嗝，小心翼翼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褚太太说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当然我也知道，褚太太这么做是出于好心，她是关心你才会做这种事情的……后来我特别内疚，很想当面跟褚太太道个歉，可是我没有机会……”
“哦……好的。”
只要是个男人看了，都得心动。
没等他回答，许悠又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当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不忍心你受骗上当而已……
“……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女人不会是来打扰若烟试镜的吧？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下意识地,他的脚步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房门。
褚念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褚念风抿唇。
既然许悠是在这件事上跌倒的，她也要利用这件事重新爬起来。
男德守则第七十二条——老婆在工作的时候,如果没有要紧事情,不可随意打扰。如果有事要说，尽量等待老婆忙完。
她的神色茫然,好像是不小心迷路了一样。
她的语气也带上微微的哭腔，如同随风摇曳的娇弱白花：“褚先生……你是不是……讨厌我？”
事后，许悠分析过很多次，到底为什么褚念风会把她拉黑。
果然，听到她说想和时安安道歉以后，褚念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许悠很无辜：“我接个电话,没注意看路，不小心走到这里了。”
那他就在这里等待她的好消息吧。
因为许悠“告密”，出卖了时安安。
褚念风站直了身体，微微有些警惕。
他往自己来的方向指了指,“要回大厅的话，往那边走。”
“是吗？”
他刚站了一会,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她开始关注起关于褚家的一切新闻。
直到上次周经理等人在远海集团的广场上闹出来那个大新闻后，许悠才终于想通了。
于是他终于开口说：“大嫂不需要你的道歉。”
时安安的时间很宝贵，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找她道歉的。
许悠：“……”
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这种直男发言都说得出口？！
这话噎得她差点连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沉默了几秒，才再接再厉，继续表演：“……我当时那样做，是因为心疼你……褚先生……我……”
说着说着，许悠有些动情，往褚念风这边走了两步。
褚念风急忙往后退，背部抵在门上。
他的内心警铃大作——男德守则第六条，男人的贞洁很宝贵，绝对不能让心怀不轨的异性随意接近！
他往左右两边看，想要绕过许悠往外走。
可是这个走廊本来就有点狭窄，许悠又刚好堵在正中间，他竟然找不到不接触她就能离开的办法。
褚念风有些无助。
偏偏许悠还不肯放过他。
她离他越来越近。
他已经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
救命啊！
你不要过来啊！
褚念风在内心无助地呐喊着。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背已经抵到门上，猛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砰”地一声。
他的背成功地把没关紧的门撞开了。
“星辰大海将会为我们指引——”
房间里，裴若烟的台词正念到一半，被门打开的声音惊到，戛然而止。
她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褚念风撞开门后失去了平衡，这会正狼狈地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
门外空空如也——许悠已经被吓跑了。
裴若烟好看的眉毛拧起，打量褚念风的目光中带着凛冽的寒意。
她迅速走过去关上门，一把拉起地上的褚念风。
等褚念风站稳后，她盯着他，语气冷静：“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门外偷听我们的对话？”
褚念风一脸呆滞，下意识地回答：“若烟，是……是我啊。”
裴若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怀疑：“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
褚念风更糊涂了：“我当然认识你啊……”
裴若烟打断了他的话，快速发问：“你是这个酒馆的侍应生，对不对？你手臂上有刺青——那是第三星系独有的花纹，所以你来自第三星系。
“你的左耳后面有一个非常浅的疤痕，让我猜一猜，那里曾经植入了一枚芯片，但是又被取出来了。什么样的芯片会在那个位置……哦，对，是银河军。难怪你会认识我。
“所以你曾经是一个银河军的士兵，但是后面又叛逃了？”
她说得很快，不过语气并不慌张，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
她仿佛拥有能洞察一切的力量，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能猜出他全部的身份。
不过……
褚念风表示自己一句话都没听懂。
什么酒馆，什么刺青？
什么第三星系？
什么银河军？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长大了嘴，十分茫然地看向裴若烟。
看起来反而像是承认了一样。
裴若烟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肆意张扬的笑：“银河军的叛逃者，竟然能跟到这里来——不错不错。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褚念风：“……？”
依然听不懂。
不过接下来不需要他听懂了。
因为裴若烟的动作很快。
她掀开自己穿着的酒红色长裙，露出修长的大腿，腿上别着一把模型枪。
电光石火之间，她干脆利落地取出枪，拉开保险上膛，对准褚念风的额头。
“咔哒”一声，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褚念风听见裴若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装死。”
好的，这句听懂了。
男德守则第五条，对于老婆的一切吩咐，必须无条件服从。
他猛地瞪圆了眼，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垂下。
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知觉，褚念风摔落到地板上。
他的双眼不屈地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裴若烟神色淡然地收回枪。
她转身，对着前方的空气微笑：“长官，这是一个银河军的叛逃者，已经被我处决了。”
过了一会，她点点头：“好的长官，您先走，这具尸体我会处理好的。”
她没有再说话，眼睛微微转动，仿佛在目送一个人离开。
过了好一会，她才收回目光。
“长官”离开后，裴若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淡了很多。
她动作极为缓慢地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褚念风。
轻轻叹一口气，裴若烟走过去蹲下`身。
褚念风几乎用了浑身的力气，才能保持住呆滞的眼神，没有看向正在接近的裴若烟。
他还知道自己演的是一个尸体，要是眼珠动了就演得不像了。
裴若烟安静地凝视着他。
她伸出手，轻轻在他眼皮上拂过。
褚念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顺从地闭上眼。
裴若烟的手心温暖细腻，那曾经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只是被她摸了一下，他就已经那么开心了呢……
幸好这会在扮演尸体，褚念风才没有失态。
他紧张兮兮地闭着眼，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影响到裴若烟的试镜。
他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
裴若烟跟他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应该是试镜开始了，她正在按照角色的设定表演。
都是他不小心闯了进来，意外打断了裴若烟的试镜。
幸好她有急智，立刻自己编造出一段剧情，开始自由发挥。
褚念风暗暗祈祷——他的出现千万不要影响到裴若烟的发挥，一定要让裴若烟的试镜通过啊！
眼睛上的温暖撤离了，是裴若烟收回了手。
褚念风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当眼睛无法看见的时候，听觉就会变得分外敏锐。
他听见身边的裴若烟轻笑了一声。
笑声淡淡，隐约有些悲怆。
“对不起……战友，一路走好。”
褚念风听得更加迷糊了。
刚才她不是说他是什么什么军的叛逃者吗？怎么一转眼他就又变成她的战友了？
不过她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里面蕴含着好丰富的感情，能感受她此时此刻应该很悲伤，他的心不由得跟着紧抽。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褚念风听见裴若烟衣服的摩攃声，应该是她站起身。
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我的表演结束了。”
很快，从房间角落里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褚念风睁开眼。
他看向掌声传来的方向，浑身猛地僵住。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看，没想到那个角落里原来有那么多人！
角落里放着几张长桌，后面全部坐满了人，起码有七八个，而且连褚念白和褚云乾也在。
两个哥哥一边鼓着掌，一边使劲瞪他，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褚念风怀疑自己这会已经千疮百孔。
褚念风：“……”
都怪他自己，来了酒店以后只想着去找裴若烟，都不知道两个哥哥去干嘛去了。
现在想想，既然大嫂吩咐的是让他们来盯着选角的事，哥哥们在这里好像很正常。
只是他丢脸的程度明显加倍了。
褚念风生无可恋，慢慢挪动脚步，往房间角落里走去。迎着哥哥们想要揍他的目光，他委委屈屈地缩到他们身旁，不敢吭声。
过了一分钟，掌声才停下来。
坐在最正中的一个老头子最先开口说话：“裴老师，这段戏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吗？”
深深的皱纹在他的额头、眼角和嘴角处都凝聚成了一道道深沟。这个老头子的眉头紧锁，让人感觉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
褚念风认得这个老头子——赫赫有名的张大导演。
张大导演是出了名的沉稳严肃，不苟言笑。
裴若烟站得笔直，摇头否认：“不是，刚才那一幕是意外。”
缩在墙角的褚念风急忙补充：“是意外，我是……不小心撞进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哦……”
张导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房间里气氛立刻就有些凝重。
褚念风越来越紧张，后背上冷汗直冒，恨不得给大家当场表演一个下跪认错。
过了好几分钟，张导才重新开口。
“裴老师表现得很不错。”
老头子是真的古板，就算说着认可的话，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没有一点笑意。
在场的其他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褚念风抬手擦汗。
裴若烟的眼中光芒闪耀。
张导点头认可：“裴老师展现了惊人的聪明才智和扎实的表演功底。如果不是事后确认，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段剧情是她临时编造出来的。与优秀的演技比起来，我更佩服你冷静沉着的态度。”
他苍老的手点了点桌上的剧本。
“这部电影里的女主角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角色，拥有多重身份，在不同势力的夹缝间艰难生存，并坚强地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裴老师，我认为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裴若烟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张导的认可！”
张导点点头：“我看好你，你好好加油。”
裴若烟认真地点头。
褚念风抬眼看她，脸上涌出自豪的笑意。
他就知道，裴若烟是最棒的，一定能拿下这个角色！
就连旁边的褚云乾都觉得看不下去，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服，低声警告：“收敛一点！过来坐好！”
褚念风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挪过去，在褚云乾身边坐下。
他难掩兴奋，对着褚云乾小声嘀咕：“三哥，若烟真的好强！我就知道她一定能做到！”
褚云乾冷笑一声，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你跑来捣乱，人家临危不乱，超常发挥，你还自豪上了？”
褚念风：“……”
嘤！
完蛋了。
他光顾着替裴若烟高兴，忘记了这茬了！
呜呜呜裴若烟不会更讨厌他了吧……
他再次变身受气小媳妇，委委屈屈地垂下了头。
其他几个在场的评委也对裴若烟的表现赞不绝口，把裴若烟好好地夸了一通。
裴若烟走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褚念风也想溜。
被褚云乾一把抓住。
“还想走？大嫂的话你是不打算听了是吧？”
一听说时安安的名号，褚念风立刻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留下来。
接下来还有其他几个参加女主角试镜的演员。
她们其实都是有颜值有演技的好演员，但是有裴若烟珠玉在前，这些按照剧本的表演就显得平庸了一些。
张导没有再开口表扬谁。
等到所有演员的试镜完毕后，他收起手中的文件，语气坚定：“我认为裴若烟最合适。”
楚月和金菡萏坐在张导旁边。
听了张导的结论，楚月认可地点头：“我认为裴若烟完全符合我心中对女主角的期望。”
金菡萏也很赞同，不过她是裴若烟的经纪人，不方便直接替她说好话，只能用行动表示支持。
现场三个主要评委都达成了一致，其他的评委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选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现场只能给出一个大致的结论，不能当场就确定由裴若烟出演女主角。不过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人选应该基本是稳了。
当然，前提是——褚家这个最大的投资方没有任何意见。
如果褚家一定要指定某个女演员当主演，那选角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毕竟投资方最大。
经常有金主非要指定男女主演，甚至找一线演员来给不出名的男女主当配角。电影圈的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不过时安安带领的褚家应该不会这样吧？
楚月看向褚家三兄弟，态度很好地问：“褚先生们有什么意见吗？”
褚念风倒是很想帮裴若烟说说话，可他不敢。
他要是开了口，回去大嫂就得把他给剐了。
褚念白微微一笑：“我们是来旁观学习的，一切以评委会的意见为主。”
“那就好。”楚月点点头。
时安安带出来的弟弟们很让人放心。
不像有些豪门公子那么油腻恶臭。
她站起身，招呼着大家：“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暂时到此为止吧。大家辛苦了，好好休息下。酒店里专门准备了一场晚宴，大家都可以去放松一下。”
这一次试镜为期两天，今天主要是男女主角的试镜，明天则是面试主要的配角。
电影项目组特地准备好了晚宴和酒店房间。
大家都点点头，各自站起身来。
褚念风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跑，想赶紧去找裴若烟道歉。他刚才突然闯进来这件事，说什么也得当面说声对不起才行。
出了试镜房间没多远，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裴若烟的身影。
深吸一口气，褚念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紧张得都快要口吃了：“若……若烟。”
裴若烟回头看他。
她脸上还带着刚才和别人交谈时涌出的淡淡笑意，眼神温和如一潭春水。
本来在跟裴若烟说话的几人看见褚念风，都识趣地主动离开。
这个角落只剩下褚念风和裴若烟两人。
褚念风呆呆盯着她，整个人脸上都是大写的呆滞。
眼睛都看直了。
裴若烟心情很好，破天荒地对着他笑了笑，问他：“褚先生，试镜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褚念风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正好歪打正着地帮到了她。
那一番即兴的表演，比照着剧本演要有意思多了。
凭借这场表演，裴若烟很有信心能拿下这个角色。
“我……”
褚念风有些害羞。
这还是这段时间来，裴若烟第一次这么对他和颜悦色。
他都有点想哭了。
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开口。
谁知，还没等他想好，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弱弱的解释声。
“若烟，你……你别怪褚先生。他那会正好在跟我说话，不小心才摔进房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