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变化
第二十九章变化
挂断电话后，唐见溪还久久回不过神来，后颈处的腺体隐隐发烫——在她已经接受了标记的情况下。
唐见溪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不符合科学。
她是S大毕业的大学生，双学位毕业，还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她学的两个学位，一个是金融，一个是omega生理学。
唐见溪确认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也能够掌控自己身体的所有变化。
然而，现在有某些超出omega生理学学科知识内容的东西出现了，以她现如今的社会见识，她自然知道那可能会是什么。
唐见溪瞥了眼挂在一边的制服，叹了一口气，咽下所有的不可言说。
转头打电话给助理，道：“你去帝国植物学院帮我购置一些兰花的种子。”
花草类的东西现如今已然不时兴了，模拟场景可以造出任何你想要的画面，现在只有帝国公共场所才会种上一些花花草草聊作装点突显自己古朴高贵的帝国风格，所以相较于找品质不一的店铺，直接找上帝国植物反而最高效，只是需要花费一点人情罢了。
此时光脑对面何助理满头雾水地应是。
“小何，你跟了我两年了，你大概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说教的人。”
一天后，何助理将种子送给唐见溪，状似无意地问道：“唐总，您最近想要种花了吗？”
她眉眼不动，语气轻淡地道：“是的，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唐见溪已经取下了项链，与项链上璀璨的钻石对应的是她明暗不定的眼神，她动作如常地将项链放回首饰盒，接着侧过身，轻声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半推半就地说是得手也可以。
何助理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提醒：“唐总，您是不是对那个alpha太过上心了？”
“但是今天，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很多时候，当我们最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时候，才正是我们最应当谨慎的时候，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情绪往往会使我们对于他人的命运不加审视，将自认为道德的处决随意施加，等到事后，却发现自己和侩子手没什么区别。”
闻言，何助理心里的不赞同都快把她的脸挤成一棵苦瓜了，怎么可能不危险啊？那天在酒店的那个场景，那个alpha自己暴露的后手，还有唐总身上偶尔透出的属于alpha的味道，用她所有的常识来看，唐总都是被这个alpha用阴谋诡计给缠上了。
何助理被这幅美景击中，忘了回话，直到美景本身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她才慌乱地低下头去。
何助理依然满头雾水，印象中，小唐总不是什么沉溺于风花雪月的人啊。
“是云小姐？”
说完，老板就挂了电话。
何助理察觉到自己的僭越，慌乱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掌，道：“抱歉，唐总，我只是”
随即她想到了那个诡计多端的alpha，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何，竟有种不妙的预感。
许是何助理脸上的神情取悦了唐见溪，她的笑容扩大了，嫣红的唇像清晨的玫瑰一样引人注目。
唐见溪把耳环放进首饰盒，开始低头解项链，她身上仍然沾着宴会上的浮华气息，淡淡的酒气同香水中晚香玉和雪松的味道混合着，衬得她肤更白，唇更红，仿佛是一朵该被众人仰望的、盛开在皇冠之上的郁金香。
“小何，你知道吗？实际上，那个alpha一点都不危险。”
唐见溪神情一顿，而后又继续撤下耳朵上的蓝宝石耳环：“是送人的。”
随后又听见她的老板迅速变了口风：“不，买海棠花，买漂亮的海棠花。”
就算自己是omega，也会被唐总的美貌打动，更别提那居心叵测的alpha了。
唐见溪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只是在担心我。”
“你的意思是那个alpha就没错了吗？”
唐见溪摇摇头：“当然不是，但是她的错误已经被判了刑罚。”
“所以，你可以对她放心。”
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何助理听，不如说是唐见溪展现给自己的剖析。
她急于将自己和云初霁的关系整理得条分缕析，总之不要混乱，混乱会诞生崭新的情感。
何助理微垂下头，脑子里的雾水没有完全烘干，不过，一个下属也只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
“晚安，唐总。”
她离开了，留下那袋真空包装的昂贵种子。
留在别墅内的唐见溪换下繁复的晚礼服，暖黄灯光下的身体摇曳生姿，等到浸泡到温暖的水波中，她遥遥地看了一眼种子。
就当作是，给妹妹的礼物吧。
她为自己下了这个决定。
千里之遥的云初霁现在则正在帮忙收拾父母的行李，经过长久的观察后，他们终于对这个重新联系上的女儿放下了心。
而且还有意外之喜：在房子的犄角旮旯里也没有再找到那些极端A权主义的宣传材料。
似乎，在这次斩断外界联系的时间里，云初霁终于能够将自己肮脏的个人世界好好打扫干净了。
秦婉对此颇为欣慰。
云承也因此对自己的女儿高看了两眼。
帝国将开启之战里许多耸人听闻的细节都牢牢地堆放在历史的幕布之后，留给人们的印象仅仅是那是一段极端惨烈且绝对不能重复的战争。
但作为研究联邦史的云承，他对于那段堪称龌龊的往事了解颇深，他知道现如今的性别来自于一个多么疯狂的幻想，那个叫威廉·詹姆斯的家伙，原本只是一条上层阶级的走狗，由于为整个联邦开发出了有史以来最恶心但是又完美符合人体营养需求的食物而获得上层阶级的荣宠。
这种食物有多恶心呢？
具体来说就是，在当时，人们都称这种食物为饲料。
而这位詹姆斯先生在他的日记里显示出，他是真的把整个人类当作牲畜在饲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用极端的手段实现人类生育率的飞跃。
在他设想的前景里，人类会像老鼠一样不断繁衍，而他开发的饲料则会将这群人喂养得又高又壮。
那无论从哪个意义上来说，他都将会是人类的圣父。
可惜，这位圣父在发现自己成为omega之后似乎是无法承担作为圣母的光荣，迅速地选择了自杀。
正因如此，近年来尘嚣日上的所谓极端A权主义只会令云承发笑而已。
什么alpha天然就该占据社会的上层，什么omega就该为alpha乖乖地生孩子，以及beta应当满于自己廉价劳动力的社会角色，都是荒谬得不能再荒谬的说法。
仅仅凭借自己在性上的优势就认为自己该占尽优势，这种想法就算是动物都不会这么愚蠢。
而那所谓的天生注定就更加可笑，第一代全女性alpha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历史书上没有详写，但只要稍稍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在联邦末期的黑暗统治下，这群初代alpha在分化之前过的正是现在的alpha希望omega过的日子。
简直不能再讽刺了。
所以，虽然顾及女儿的面子没有在她面前说出来，但在云承心里，过去的云初霁就像一只蠢猪，怎么教都教不会的蠢猪。
给她看越多的资料，她房间里的极端A权主义宣传册反倒越是过火。
到最后云承就放弃了。
他想，只有现实才能真正教会她什么是真正的能力，而不是靠着什么血统、性别来不劳而获。
但在她没有遇到真正的挫折之前，就仿佛开了窍似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在身后了，云承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地收拾着的alpha，轻吸了口气。
不仅眼里下那层阴郁的暗火消失了，与之前装模作样的文静不同，她现在是真的文静，甚至比她曾经深深鄙视的omega还要文静。
说实话，云承觉得这个女儿憋了十几年才拐过的弯，似乎拐得有点大了。
其中的一个表现就是在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云初霁就端出两盆水要给他们泡脚。
在那时，对云初霁印象还没扭转过来的云承差点以为她在水里下了毒，打算谋图他们两人的遗产了。
没等云承拒绝，被女儿突然的孝顺感动得七荤八素的秦婉就急急忙忙地把脚放了进去。
在母女两人的炙热的目光中，云承不得不硬着头皮泡起了脚。
结果，还就是，挺舒服。
“我在星网上买了一些药材，配了一点泡脚药包。”在一旁侍候的云初霁轻声细语地解释。
秦婉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个？”
云初霁垂下眼睛，道：“以前和别人学的。”
和以前出身太医世家的母亲学的，但也只是学了点皮毛。
母亲也只会这点皮毛，外族家的医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外嫁的女儿只能学到点养生的小方子，但这就足以让秦家的女儿嫁个不错的人家了。
秦婉哦了一声，没有深究，而是转头问道：“怎么就我们泡？你自己呢？”
“药包配得不多，今夜想让父亲母亲看看效果，若是喜欢，我明日再多配些，让你们带回去。”
云承当时看着这个简直就像是小棉袄成精的女儿，那股担心她在泡脚水下毒的念头越发强烈。
怎么一个人突然就能这么懂事呢？
然后当夜他的失眠大大改善。
并且现在已经离不开泡脚了。
云初霁将给妹妹的礼物——叶灵雨的签名专辑放进行李，这是在原身的柜子里找到的，按照礼物包装透露的信息，是打算去年送给云初晚的礼物，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出去，云初霁把专辑重新包装让云家父母带回去，就算是全了原主难得的一番好心吧。
还有给父母准备的泡脚包，功效都是治疗失眠提振精力的，给云初晚的，考虑到她现在正在紧张地准备大考，便为她准备了将养身子清醒头脑的泡脚包。
秦家秘方不外传，虽是另一个时空，云初霁也不打算破例，只是嘱咐秦婉二人若是药包用完了便联系自己，她会立刻为他们配好寄过去。
东西都收拾完后，云初霁道了声晚安，便打算继续回房读书。
这时候云承突然叫住了她，道：“你变了很多。”
云初霁背脊一僵，她最近，在伪装方面的确算不得精巧。
谁知云承的下一句话却是：“现在你看起来好多了。”
云初霁抿了抿唇，神色复杂，随即转过身去，道：“多谢父亲夸奖。”
“就是这父亲母亲的称呼有点怪，是因为学古文化吗？”云承作为一名知名联邦历史学家，虽然外表严肃，实质上内心没有太多礼仪上的规矩。
于是他说：“这称呼听起来虽然尊敬，但也太疏远，以后就像小时候那样，叫爸爸妈妈就好。”
“”
“嗯爸爸。”
云承那张雕塑脸露出旁人看不出的笑容，回道：“嗯，小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