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白

  第二章清白
  蓝星S区,市中心深溪酒店顶层。
  空气里信息素的浓度让酒店的信息素探测器不停地发出刺耳的警报,仿佛一个缠绵病榻的人那样,在长长的一阵嘀声后——它终于死了个痛快。
  说实话,这款探测器功能鸡肋得很,它能够检测到空气中细微的信息素,于是在公共场所内,它作为防止alpha故意释放信息素进行性骚扰的确是令人满意的,但在私人场合,尤其是在omega意外发倩的场合,它却有崩溃的可能,只是这个概率太低——可惜它仍然发生了。
  也曾有人提出过这个隐忧,但帝国正愁着近来omega发倩依赖抑制剂而拒绝寻找alpha抚慰的问题,这不仅导致alpha抱怨对象难找,就连帝国生育率也让人难堪地直线下降,让帝国高层非常不妙得联想到了那场荒诞战争的导火索。于是,帝国不仅没有据此更改信息素探测器的产品标准,还把探测器自动报警的时间从警报声发出后五分钟延长到十分钟。
  相关负责人的说法是,十分钟什么发生不了什么,而延长的这五分钟足以节约许多据说被浪费掉的警力。
  但实际上,仅仅八分钟,一个A级omega的信息素就足以撑爆探测器的检测系统,而S级omega只需要四分钟。
  对此相关负责人的说法是,高级omega只占总omega总数的百分之五,况且,一般的高级omega都处在重重保护之中。
  也就是说:出事概率极低。
  但如前所述,可惜它仍然发生了——现在趴在另一个昏迷女子身上的那个omega就正是S区最著名的S级omega之一:唐家二小姐唐见溪。
  自从咽下那个看似无害的alpha递过来的水后,唐见溪的腺体就开始疯狂地跳动,同时分泌出大量的信息素,这跳动蔓延到她的大脑,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渴求眼前的alpha——想被她的气味包裹,想被她的身体包裹,想变成她的衣服,牢牢地贴在她身上。
  才刚说了两个字,云初霁突然觉得不对劲。
  看看这光滑的金属,看看这明亮的异石(吊灯),看看这个漂亮的仙子
  云初霁觉得自己好似被放进沙漠里暴晒了三天三夜一般,正疯狂地渴求一眼泉水,而仙子凑近了,云初霁察觉到那味道来自于她的后颈,于是她渴得更厉害了,甚至莫名觉得这位仙子就是自己的泉水。
  再这样下去,等到别人发现她们的时候,或许就会看到一个因发倩热高烧而死的omega和一个因贪欲而横死的alpha。
  花瓶碎了一地,alpha的血也流了一地,染红了地毯,又接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彻底陷入发倩热的唐见溪不在乎周身的狼藉,她只是像一只渴极了或者饿极了的动物那样伏在alpha身上,舔舐她流淌而下的血,汲取其中的信息素,很快,血液中的信息素再也不足以安抚唐见溪周身涌起的热意,她开始难受地呜咽,而更糟糕的是,那只花瓶她砸得太重,alpha倒地的时候又碰到了床头柜的尖角,两重意外之下,一个真正让人遗憾的意外似乎发生了,毕竟alpha血液里的信息素越来越弱了。
  唐见溪余留的最后的理智是拿起手边的花瓶狠狠敲向这个迫不及待对自己张开双臂的alpha。
  刚想明白这个问题,仙子就扑了上来,那股味道也扑了上来。
  啊,好恶心。
  不过,现在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信息素到来的,还有一个异世的灵魂——
  这是,什么味道。
  不,那确实是血。
  在把礼数刻进骨子里的云小姐看来,这实在是太冒犯了,她不禁往后退了退,想让自己离那股味道远一点,但很快却碰到了床脚,而仙子还在往前,她嫣红的嘴唇像是抹了血一般。
  云初霁猛然睁开了眼,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一片黏腻。
  空气不对劲。
  而这股信息素不是从地上的血里散发出来的,它来源于alpha的腺体。唐见溪直起身子,着迷地吸着这股新鲜的味道,如果她是清醒的,应当会震惊这道信息素对她的安抚作用是如此强大,这只代表着信息素的主人和她的契合度也尤其的高。
  此刻命运的转轮被时光之神的手拨动,空气中开始出现新鲜的alpha信息素,比起之前的更加清幽,甚至清幽得让人无法联想到alpha。
  是我的血。
  云初霁不解地摇了摇头,又感到一阵痛意,说实话,要不是眼前所见的屋子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只能推断这是西方极乐的话,云初霁都觉得自己没死成了。
  怎么,这么好闻。
  怎么,就算到了极乐世界自己残损的身体也是无法修复的吗?
  好吧,虽然仙子十分奇怪地坐在自己的腿上,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莫名让她回忆起那个凶残的土匪头子,但看着她的脸,云初霁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她出声道:“请问”
  云初霁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盘,开始做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事后,房里一片狼藉,破碎的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而破碎的花瓶则被暴怒的alpha连同地毯一同卷起扔到了墙角,不过两人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有被碎片刺破留下的细小伤口,但这些伤口比起她们各自给对方留下的那些,貌似也算不上什么了。
  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相拥躺在血迹斑斑的床上,这场景充满了哥特血腥的美感。
  不过云初霁作为一个来自古中国的封建少女,并不懂什么是哥特,但此刻让她更不懂的是脑子突然冒出的记忆。
  这段记忆里一开始的部分她还能勉强理解,大约是一个生在极乐之境的仙女十分憋屈地度过她的童年。
  憋屈的童年——云初霁对此也感同身受。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开始接连击碎云初霁维持了十几年的认知。
  极乐之境不讲男女尊卑的吗?
  怎么女人也能上学?
  怎么女人独自也能出门?
  怎么女人可以和男人在光天化日下走在一起?
  而且,极乐之境没有廉耻之心吗?为什么男女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得那么近,他们居然还双唇相贴,这不是只有母亲对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不,就算母亲对孩子也是亲脸啊!
  简直有辱斯文!
  不过,前面这些尚且是属于云初霁的认知框架之内的东西,接下来的,她真的就完全不懂了。
  诶尔法、被他、欧美噶是什么东西?
  分化是什么?
  是生病了吗?
  不然怎么会在双腿间突然长出一团肉,那不会就是传说中让姑祖母患病而亡的瘤子吧!
  可是,为什么这个记忆的主人还好好地活了这么久?
  为什么,这个记忆的主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脸,甚至名字都是一样的。
  在无限的迷茫中,云初霁醒了过来,她没有回到她死去时沉入的那片黑暗里,而是又回到这个令她满头雾水的极乐之境。
  看着浑身赤摞的自己,云初霁的脑子轰然一响,迅速从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只剩下一个想法:我的清白!
  书上可没说女人也能夺人清白啊!
  在云初霁简陋而朴素的性教育里,只有娘亲曾遮遮掩掩地向她提过几嘴,把那些混乱的语句综合起来,关于清白的定义就是,如果把身子给别人看了,那就是没了清白。
  而从大年纪的嬷嬷们偶尔调笑时泄出的一言半语来看,如果把身子给别人用了,那么就是要被浸猪笼的罪过!
  云初霁不知道“用”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但看自己身上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想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被人用了
  云初霁低头垂泪。
  结果却看到了腿间的东西,一时间吓得滚到了床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更是悲从中来,哭泣不已。
  她,云家的长房嫡女,青陵县贵妇交口称赞的小娘子,德高望重的郭老夫人都夸她可堪宗妇,甚至效仿《列女传》中的先辈为了清白一头撞死,可醒来之后,不仅自己苦苦守着的清白没了,居然还占了一个无辜却身患重病的人的身子!
  命运怎能如此薄待她!
  唐见溪被哭声吵醒,皱着眉睁开双眼,随即感受到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意,不禁暗骂:“alpha果然都是牲口。”等等,alpha?
  唐见溪顿时回忆起了一切,被情[yù]中断的愤怒熊熊燃烧,她想,云初霁这个家伙,她最好没有跑太远。
  “呜呜呜呜。”
  扰人的哭声再次出现,唐见溪拧眉看向声源,结果却看到了一个浑身裹着浴巾,缩在墙角呜呜哭泣的身影。
  那个身影化成灰唐见溪都不会忘记,好呀,你没跑啊,还在这给我装可怜是吧?
  呵,装什么装,你是个畜生这件事已经暴露无遗了,就不说给一个毫无防备的omega下药这种可耻行为,就看看现在,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作为刚刚被永久标记的omega,她甚至连一片布都没有。
  而那家伙呢,居然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再装哭,对哦,都已经冬天了呢?万一哭着哭着感冒了可就不好了是吧,唐见溪越想越气,到最后简直要把牙咬碎。
  作为见多识广的唐家二小姐,唐见溪见过很多无耻的alpha,但像这种把无耻和愚蠢结合得这么天衣无缝的,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
  唐见溪冷冷看着那道不断耸动的身影,道:“我说,你想怎么死?”
  云初霁听到这句话,只觉有漫天的委屈,现在她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极乐之境,这是阿鼻地狱,而眼前的女人也不是什么仙子,她分明就是传说中貌美心毒的阿修罗,这就说得通了,就因为她是阿修罗,所以才能以女子之身强取了她的清白。
  不过,云初霁作为一个没有被载入史册的贞节烈女,心中也是有血性的,她抬起头恨恨地道:“就算我要被浸猪笼,你也逃不了!”
  谨守礼数的云小姐这辈子加上上辈子第一次说出这么凶狠的一句话来。
  唐见溪被这个回答震住了。
  啊,怎么?
  难道这个alpha永久标记的时候释放的不是她信息素而是她的智商吗?
  怎么好像疯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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