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只是朋友39

  第三十九章只是朋友
  当年让那些罪魁祸首血偿了萧家的灭门之恨之后,萧寒舟很长一段时间都忙于重振萧氏。对于这些俗务,他虽也很快就上手,但是这到底占用了他许多精力,等到回过神来发现,阿绎好像不觉间同他疏远了许多。
  萧寒舟就是那时将这块代表家主信物的暖玉交给任绎的。
  他想借此告诉对方,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这是他的萧家、也是阿绎的萧家。只是送玉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
  萧寒舟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想日后阿绎总有机会知晓的。
  却没有料到,他们之间再没有“日后”了。
  不对、还是有的。
  阿绎赠了他这玉的回礼,那块表明心迹的同心血玉。
  萧寒舟忍不住想是不是阿绎知道了这块代表萧家家主的暖玉的含义,所以才给了那样贵重的回赠,亦或是阿绎他并不知晓这一切,只是找了一个缘由来表明心迹?
  只是不管哪一种,现在好像都没什么紧要的了。
  他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即便他不知道那块玉背后的含义,即便他当时只以为那是一块普普通通、没有灵光的血玉,它都非常要紧。
  它非常、非常的重要。
  阿绎当年也这么疼吗?
  不、被剑气生生切断经脉,阿绎当年应当要比这疼得多。
  他那时候更挂心其它的事,只是将那块玉随手收起来、又随意放到了库房之中,甚是好像之后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这好像理所当然。
  像是顺从主人心意一般,原本就混乱的灵力又汹涌了几分、在经脉中冲撞的态势堪称暴虐,萧寒舟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确实在否认。
  在因为疼痛而恍惚的思绪中,萧寒舟的嘴唇轻轻张合。
  那块同心玉……
  就连那时的表明心迹,亦是如此?
  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发出声音,但是从唇形和那面上的神情推测,他好似在否认什么。
  ——[不是什么要紧的……
  身上灵气突然混乱起来,在经脉中肆意冲撞,按理说萧寒舟这时候应该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调理灵气,否则,轻则经脉损伤、一段时间内不能妄动灵力,重则走火入魔、修为俱毁。
  但是可笑的是,他连阿绎当年赠他的那块血玉都拿不出来——他此次来西洲,并未将之带在身上。
  好疼啊。
  因为那是阿绎送的东西啊。
  萧寒舟想要问一问对方。
  ——不。那不是什么不要紧的东西。
  正如阿绎方才所说的。
  但是萧寒舟却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想动,任由那肆虐的灵力在经脉中毫无头绪的冲撞着。
  在刚刚得知同心玉的误会时,萧寒舟只想着解释清楚一切,然后他们便能回到过去,甚至能有更加亲近的关系。他那时候的心情有懊悔、有痛苦,但是不可否认,心底最深处却是一种带着侥幸的隐约窃喜只要误会解除,他和阿绎是不是就能重修旧好、情投意合?
  可是在得知那一切的真相之后、得知自己加诸对方身上的痛苦之后,萧寒舟自问,他还有什么颜面去找阿绎“重修旧好”?
  他又想起燕朔云和那位老前辈所说的,“神魂契”“认错”……阿绎所做的所有一切,真的都是将他错认为其他人吗?
  就连所谓“情投意合”或许都只是一个虚妄的假象。
  毕竟阿绎送他的东西那么多,多到他身上的每一件东西、甚至连本命剑中都有对方的痕迹,多到他不会对一块毫无灵光的血玉特别对待。
  他并没有看轻它、也并没有不在意。
  只是那时候他有的东西太多,也太理所当然了,所以他才没有学会珍惜。
  任绎其实知道萧寒舟在附近。
  毕竟只要任绎想,整座寒苍峰都在小号神识笼罩范围内。他既然把人放进来,当然得留意着,小号还在上面等着人来见呢。
  却不想,天命之子没有直接上去找小号,反而在半中腰这里停下了。
  任绎一开始只以为他上山路过,没有多在意,却不想对方就直接站在这不动了。
  任绎?
  他后知后觉,天命之子是不是和大号有什么关系?
  任绎对自己两个马甲的大部分人际关系都是从燕尔那里了解到的。对于大号马甲和这位天命之子的关系,燕尔在留下来传音中只简单的描述成“以前认识的朋友”,任绎从小姑娘的语气中判断出,这个“朋友”的含义更倾向于见面会打个招呼的泛泛之交,两人大概是“认识但不熟”的关系。
  这点信息完全不足以让任绎解析出自己大号工具人的定位。
  毕竟和相隔时代久远、一看就是“金手指”的小号不一样,掺和进主线剧情的工具人可谓是定位繁多、种类丰富——
  有在前期很重要,但是出场没多久就领便当的,比如全家都死于非命的美强惨天命之子的那个“全家”(可能是其中任意一位家庭成员);有虽然不重要,但是贯穿剧情始终活得很久的,比如天命之子旁边跑腿传话必要时候充当气氛组的小弟;有出场时间很短,也没有什么重要性,但是必须得存在的,比如带头挑衅,再被天命之子啪啪打脸的刺儿头……
  类型实在太多,任绎一时半会儿也摸不准。
  反正这会儿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任务,任绎决定采用一种保守的行动方式和天命之子拉开距离。
  按正常来讲,这做法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工具人之所以是工具人,是因为他和主角之间的重要性天差地别。任绎做的任务多了,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从工具人的角度看天命之子,那是“头号劲敌”“最好的对手”“心头大患”“天启”“永远的追随对象”等等;但是反过来,从天命之子的角度看工具人,大多数情况都可以概括为两个字——“你谁?”
  乍一听是挺“闻着伤心、见着流泪”的。
  不过出几个任务磨练一下,基本心态也就佛系了。任绎作为局里有一定资历的老员工,对这情况早都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这也有好处,比如说现在,只要他不主动去招惹天命之子,对方大概率也懒得来找他。
  ——毕竟你见过谁家主角上杆子找炮灰麻烦的?逼格还要不要了?有那待遇的起码也得是反派boss部的同事。
  任绎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看,情况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
  萧寒舟在这边停得实在太久,久到任绎想装瞎看不见都困难,任绎就算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这次天命之子和大号的关系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可以互相无视的泛泛之交。
  都差不多准备脱离这个世界了,任绎实在不想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很可惜,现在的状况是天不遂人愿。
  任绎一边往天面之子的方向走,一边猜测着大号马甲的身份。
  不过可能性实在太多,他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结论,只打算到时候根据天命之子的态度随机应变。
  任绎只希望这个马甲不是什么被打脸的炮灰。
  燕尔在传音中提起萧寒舟来,并没有紧张的情绪,他们关系应该还不差,不至于是敌对状态。
  脑海中转着这些想法,任绎和萧寒舟的距离也已不断接近,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萧寒舟这会儿脸色青白、额上见汗,眼底都是猩红的血丝,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身周的灵力激荡、却显出几分不受控制的态势来。
  ——走火入魔?
  任绎很快就判断出了对方的情况。
  任绎“……”
  他想到了自己刚才走过来时候的胡思乱想。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人家根本不是来找大号的,只是走火入魔,暂时在这儿走不了了。
  任绎再次在心中重整“工具人”定位,告诉自己别想太多。
  虽说眼下的情况看着像是十分危急,但这走火入魔的毕竟是天命之子,不可能真的出事,任绎的心情还算轻松。
  任绎还是叫了小号下来,毕竟单论修为来说,小号比大号强多了,前者在场也能控制住情况。毕竟真要有什么万一,天命之子不会出什么事,他这个半残的大号可能真的就变成全残了。
  任绎在发现了萧寒舟的状态之后,就没有再往前了。
  他可不敢赌走火入魔的人到底有几分理智,只谨慎地保持在对方的警戒距离以外,同时也保证了天命之子要是真的动手,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但是附近突然多出的人还是引起了天命之子的注意,后者缓缓抬头,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了任绎身上。
  任绎“……”
  他在心底哀叹着,早知道是眼下的情况,他就不过来了。直接操纵小号、把人打包扔到寒潭静心,这才是最佳解决方案。
  但是再怎么后悔,过来都过来了。
  引起了萧寒舟的注意后再转身就走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毕竟对方现在的状态,稍微有点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刺激到人。
  任绎尽量放松着脸上的表情和身体肌肉,试图以一个相对友好的态度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没有再进一步往前,免得引起人的警觉,只站在原地打了个招呼,“萧家主。”
  任绎对自己和天命之子关系的判断主要来自于燕尔的那道传音,自然连称呼也是跟着后者来的。
  萧寒舟的眼底还是一片猩红,但因为这一到声音,原本涣散的眼神隐约有了聚焦的趋势,似乎恢复了些理智,但那目光仍旧一瞬不瞬的落在任绎这边。
  任绎觉得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那目光又狼狈又可怜,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这无意识的思绪让任绎在心底短暂地静默了一瞬狼狈?可怜?!那可是天命之子!
  他刚想把这些不靠谱的思绪打包甩到脑后,却听到萧寒舟轻声开口,“……阿绎。”
  那声音中居然有些祈求的意思。
  任绎“……”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跟什么啊?!
  任绎将那些莫名的联想再次压下,他也从萧寒舟的称呼中判断出,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可能比他一开始预计的还要亲近。
  任绎只想了一瞬,就果断道歉“抱歉,我出了点意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还望萧家主见谅。”
  萧寒舟怔了一下,他好像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冷静下来。
  他眼底还带着些血红的颜色,但是原本一片灰败死寂的眼中却好像有光亮闪现。
  萧寒舟声音放得极缓,语调显得有几分奇异“我知道,燕姑娘同我说过了。”
  这话中提起了在场的第三个人,但是萧寒舟的视线却没有往那边落上一眼,好像这地方只有他和任绎两个一般,他的目光自始至终的都没有从任绎身上离开。
  萧寒舟注视着那道清俊的身影忍不住想如果阿绎不记得那一切……他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萧寒舟这思绪被迫打断。
  半空之中,另一道身影凌虚而来。
  那股极强的气势在出现的一瞬间就不讲道理地夺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一直注视着任绎的萧寒舟也不得不抬头看过去。
  明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对方,但是这人出现一瞬间,萧寒舟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剑尊,那是剑尊。
  当这人出现在眼前之时,原本只存于说书人口中的形象、只活在传说中的虚影突然有了实体。
  剑意铸成的脊梁,霜雪凝成的躯壳。
  他只静静地站在了那里,就让人被迫生出这么一种认知——这天下间,除了他、没人堪配“剑尊”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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