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永州城

  这夜,毛毛细雨时飘时停,亥时过半,永州城已阒无人声,一阵战鼓声和呐喊声乍然响起,像一把长刀,猝不及防地撕裂了夜幕。
  “报!”一个士兵冲进陈德言的军帐,行了一礼,急声道,“将军,朝廷军队又攻城了。”
  “这时候攻城?娘的,这狗皇帝的儿子又发哪门子疯哟。”陈德言已经睡下了,他一边骂着,一边起身披衣,走出军帐。
  迎面匆匆过来一名副将,陈德言又从容地吩咐下属,“不用慌,跟上次一样,准备弓箭手和巨石。他们军粮不足,又无后援,撑不了一两日了,他想在撤军之前最后一搏,就等着无功而返吧。”
  副将领命而去,这时候城门外已经火把闪耀,喊杀声,擂鼓声惊天动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德言扶着墙垛,望着底下黑压压搬云梯往前冲的朝廷军,突然皱眉对跟随在身旁的一名副将道:“不对劲,今晚攻城,声势很大,可你看,他们的士兵根本没有往前冲的劲,我看着怎么好像……在演练似的?莫要中了他们的计了。”
  副将随着他的目光,靠近墙垛往城楼下望,猜测着道:“难道他们在搞声东击西?”
  话音尚在缭绕,就听背后“嗖”地一声,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箭矢正中一名弓箭手后心,那弓箭手身体一斜,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副将猛地转身,叫道:“不好,敌军从背后打过来了。”
  城墙上士兵一阵慌乱,紧接着,又有数名弓箭手接连被射中倒地。那些箭也不知从何处飞来,射来的方向不停在变换,大部分都针对墙上的弓箭手们,转眼就倒下一小半。等他们转过身来想要反攻时,却根本不知敌人藏身何处。
  正率领大军在城门外假模假样攻城的刘康远远地看见了城墙上的一片混乱,大喜,立刻高举火把,朝着永州城方向大喊道:“攻城!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谁第一个冲上城墙,本将军重重有赏!”
  火光大盛,上方不断有巨石滚落,箭矢袭来,士兵们依然在刘康的指挥下往前冲,一批士兵被巨石砸倒下,另一批就踏着尸体扛着云梯继续前进。
  “将军,朝廷士兵不知怎么已经进了城了,此地危险,”一名副将举着火把,在厮杀喧嚣声中对着陈德言大声劝着,“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属下护着您,快快撤下,到隐蔽的地方去吧。”
  黑暗中,隐在一堵石墙后的苏毅澜取下长弓,在满矢的箭袋里拿出一根羽箭架上,拉开弦,眯起眼,缓缓对准了正往阶下走的叛军前指挥使陈德言。
  冰冷而锐利的箭矢呼啸着,如流星一般破开雨雾,朝目标而去。陈德言立刻胸口中箭,咕噜噜从阶梯上滚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被苏毅澜带进来,隐藏在各处的十来名弓箭手也接连拉开弓,对准陈德言的几名护卫和那名副将,几个弹指间,目标纷纷中箭倒下。
  城墙上的叛军弓箭手闻声立刻调转方向反击,但黑暗中也辨不清这些箭从什么方位射出,只好咻咻咻地一通乱射。
  苏毅毅带来的人故意没有还击,等对方射了一轮,停下来重新上箭的间隙,带来的一百精兵才从各自隐身的地方一跃而出,如一群矫健的猎豹,直扑城墙,并迅速抢占了高处和侧面几个有利地点进行还击,数息间便有几名弓箭手倒地。
  不多时,城外的士兵也成功登上城墙,与苏毅澜会合。
  叛军将领一死,恐慌席卷了整个军队,群龙无首,守备军开始乱作一团。
  苏毅澜见机领着一批人杀下去,往城门方向冲,长刀随着劈砍甩出血珠,喷溅的血沾到了他的身上,脸颊上。苏毅澜一路左右搏杀,到了城门下,一刀毁了城墙机关,放下了吊门。
  大军涌进永州城,马声嘶鸣,刀剑碰撞间火星喷溅,叛军很快呈溃败之态,勉强抵抗着边打边退。
  “殿下!”
  正往前追击的苏毅澜在一片喧嚣声中隐隐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还未回头,心里已涌起一股细细的喜悦。
  立时勒马回转身,应声道:“子堰!”
  白抚疏随在大军当中,手上提着的剑还淌着血珠,胯下骑着一匹枣红骏马,手边还牵着一匹苏毅澜的白马。
  他微微俯身,将马缰递过去,在火光映照下看见苏毅澜脸上身上都是血污,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
  苏毅澜一心想着捉齐王的事,周围又嘈杂,没听清他的话,以为问的是现在怎么样了。他扳着马鞍,迅速翻身上马,一面回道:“陈德言已死,叛军被我们打散了。我让潘之平带路,马上奔齐王府捉拿赵京沫。”
  “我和你一道去吧。”
  苏毅澜点头,吩咐刘康带领大队人马继续剿杀余下叛军,自己则让潘之平带路,领着两千骑兵直奔齐王府。
  永州城内混乱无比,一些叛军冲进百姓家里,将人赶至街上堵塞道路,以此拦阻朝廷军队的追杀。大量受惊流窜的平民百姓在街上徘徊。苏毅澜前行的速度降低了很多,当即决定让潘之平领着他们往偏僻小道走。
  王府士兵的抵抗远不如守城军队,几乎没怎么费力,朝廷军就冲入了齐王府。
  里面一堆老少掺杂的下人们低头缩在角落里。王府占地面积广,一番搜寻下来,又花费了一些时间。苏毅澜最后找了一个奴仆指路,等进了齐王寝室,视线扫到地上,发现一个着华丽衣袍的男人已经俯卧在地,身下淌着一摊鲜红的血迹,青砖上还有一把带血的剑。
  魏荻弯腰将男子软绵绵的身体翻过来,伸手探了探鼻息,“殿下,赵京沫已自刎身亡。”
  苏毅澜只在城门外远远地看见过齐王一眼,为确保无误,吩咐士兵叫来了两名王府下人。一高一矮的两个下人低头缩肩,战战兢兢地进了屋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佝着腰连说就是府中王爷。
  潘之平带一队士兵也搜寻到了这里,跨进屋,一看见地上的人,就吃惊道:“已经死了啊?”
  魏荻抬刀,准备割下地下尸体的头颅,就听潘之平忽然又惊呼一声:“不对,这不是齐王。”
  “不是?”白抚疏盯着他问。
  潘之平打量着地上的人,肯定道:“我见过齐王,这个是假的。”
  苏毅澜寒霜似的目光立刻射向了还在一旁站着的两个下人,浑身透出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我没耐心在这里跟你们绕圈子,再不说实话,立刻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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