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心虚

  翌日一早,苏毅澜先醒过来,他从枕间撑起身,发现白抚疏弓着身,抱着被子的一角一动不动,呼吸绵长,睡得很香甜。
  睡梦中的白抚疏眉眼不再清冷,倒有些像孩子一样。
  苏毅澜俯身倾斜在上方,开始细细端详,被窝里的人睫毛纤细浓密,像一把扇子般覆在眼帘上,鼻梁高挺,漆黑的长发垂散在脖颈一侧,衬得那处的肌肤越发白皙如玉……
  平白多了种勾人的味道。
  苏毅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浓密的长睫碰在指尖会是什么触感?这么想着,他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一指,在即将碰触到的那一刹,指尖下纤长的眼睫抖了抖,蓦然扬起来。
  四目一对,苏毅澜迅速缩回手,改握成半拳放在嘴边遮掩着尴尬,轻咳了一声,说:“你醒了?”
  白抚疏才醒,人还有点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举动,回想了一下,问他:“你方才在做什么?”
  他刚睡醒,磁性的嗓音还带着一点鼻音。
  苏毅澜心虚地避开目光,一面飞快披外袍,一面道:“……我瞧着一只蚊虫停在你眼皮上,想赶走它。”
  “嗯?”白抚疏摸了一下眼皮,疑惑地又看了看他,“怪了,都冬天了怎么还有蚊虫。”
  苏毅澜一本正经道:“对啊,这家客栈怕是卫生打扫得不够干净,才招了蚊虫。”
  说完见白抚疏似乎信了,登时又觉得他有点傻乎乎的可爱,有种想揉一揉他脑袋的冲动。
  ”起来吧。”苏毅澜利落地下床,并迅速岔开话题,“一会儿咱们去昨日那面摊处转转吧,说不定他俩在那儿等着呢。”
  白抚疏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没怎么睡好,慢吞吞地坐起,忽然又叫了他一声。
  苏毅澜望着他,手上在束着腰带,“何事?”
  白抚疏抬手指了指他身上,一丝笑意从眼角渐渐荡漾开,“我的衣裳。”
  苏毅澜愣了一瞬,低头往身上瞧。
  “……”
  两人对视间,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
  “……我急着出门寻他俩,拿错了衣服竟然也没发觉。“苏毅澜耳根发热,三两下脱了白抚疏的外袍抛上床,一面打着哈哈,”你先洗漱吧,我,我去楼下等你,不急,不急。”
  说罢不等白抚疏反应,一把抓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匆匆开门朝外走。
  那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二人踏出客栈大门,准备拦一辆马车出城,街上突起一阵骚乱,东边远远的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在撒腿狂奔,后面跟着几个巡街的官差一边喝骂一边猛追。
  苏毅澜朝那俩狂奔的看了一眼,随即一怔,这不就是魏荻和芋青吗。
  芋青眼尖,也同时瞧见了他,立刻冲过来,像见了救星一般大喊:“大哥,大哥救命啊!”
  魏荻后面也跟着跑了过来。
  后边紧追不舍的官差们呼的一声冲上来围住,昨日被魏荻当胸踹了一脚的冷笑一声:“想跑?今天你还能跑得了么?”
  白抚疏长眸看向他,沉声道:“他俩犯了何事?”
  领头的见他一身华服,气质不凡,料想对方说不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世家子弟,想着还是谨慎一些,别轻易得罪上才好。于是对着白抚疏抱拳行了一礼,解释道:“公子,此二人昨日强抢商户东西,殴打官差,还逃得很快,今晨巡街才被我等撞上了,在下正要将他们抓拿回衙门去。”
  “不不不,大人,不是这样的。”芋青急急地摆动着双手为自己辩解,“小的没抢商户,昨天那包东西是地上拾的,抢东西这种事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
  魏荻性格敦厚,不善言辞,在边上一直没有吭声,这会听芋青说完了,才跟着道:“确实如此。”
  “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他俩昨日随我一道来檀丹,在城外不巧走散了。”苏毅澜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悄悄塞进领头的官差手中,“这样,我替他俩赔个不是,一点小意思,各位拿去买点酒喝吧。”
  官差们也不敢轻易惹上达官显贵,怕万一吃不了兜着走,昨日被踹了一脚的那个见领头的要走,也不敢再说什么,瞪了魏荻一眼,便跟着几个同僚转身齐齐走了。
  “我还得回一趟驻地营,庐安见吧。”白抚疏对着苏毅澜道。
  “大哥,我就不随你们回庐安了。”芋青也跟着向苏毅澜辞行,眼中满是恋恋不舍,“那边正闹灾,也讨不到吃的,我在这里待几日再去别处,咱们……就此别过了。”
  苏毅澜没想到芋青这么快就要离开,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往怀里摸了摸,才想起银子几乎都分给昨日那些难民了,今早客栈那边又抢着付账,现在已经是囊中羞涩。
  盘算着回程路上可以向魏荻借点银子用用,他掏出仅剩的一把铜钱塞进芋青手里,揉了揉他脑袋,说:“好,那你自己小心。”
  芋青跟大家一一道别,刚走出十来步,又听到苏毅澜喊他,转回身,等着他说什么,苏毅澜却又摇了摇头,“嗯……没什么,你走吧。”
  芋青低低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芋青。”
  芋青这次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微微侧头听着。
  苏毅澜张了张口,神情颇有些纠结。
  “殿下既不放心他,何不带他回离黍。”已经露出离开之势的白抚疏看出了他心思,望着芋青的背影小声道,“我看他挺机灵,你若肯费功夫教导,说不定会是棵好苗子。”
  一个皇子想多养一个人在身边算不上什么,可苏毅澜是个冒名顶替的,他自己的安危尚且不能保证,若让芋青跟了来,也不知……
  他转而又想,若是带他回都城,至少现在不用在街头流浪,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罢,说不准芋青命大福大,遇事能逢凶化吉。
  苏毅澜不再犹豫,隔了些距离冲着芋青的背影道:“你……要不要跟我去离黍。”
  芋青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转过身,还有些不大敢相信,直愣愣地望着苏毅澜:“大哥……当真?”
  魏荻抱着剑,站在一旁微笑,“公子自然是说真的。”
  “好啊,好啊!”芋青立时弯起了眼,几步上前,欣然颔首。
  “你别欢喜得太早。”苏毅澜笑着摇了摇头,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对他说,“也未必是好事,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芋青真心道:“只要能跟着大哥,好坏我小叫花都乐意。”
  ”好。”苏毅澜抬手往他肩上一拍,”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毅澜领着魏荻和芋青刚走出一两步,被白抚疏喊住。
  转回身,一小袋东西便朝他抛了过来,接在手里沉甸甸的。
  “说不定你用得上,还望不要推辞。”白抚疏还是一贯淡淡的表情。
  “那……你呢?”
  “我无妨,此处离驻地不远。”
  苏毅澜看了眼手中的银子,他不是个心系外物之人,但他现在确实需要这笔钱。
  “却之不恭,谢了!回去请你喝酒啊。”
  说完笑眯眯地对着财大气粗的白抚疏挥了挥手。
  心想白抚疏看着冷,还挺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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