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愚不可及

  皇帝这话究竟是在说绝嗣丹必须服用,还是在说她待会儿必须喝药?
  但是好像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现在脑子里仿佛只有皇帝对他的冷漠和防备,心里难受不已,但身上又痛又冷。
  许是因为下手的时候太猛了,所以她的双腿都因为腹痛而感到抽痛了起来。
  陆矜欢很怕再这样下去,情绪会崩溃而一发不可收拾。
  她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皇帝装作困乏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装着装着,她也真的就睡着了。
  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辛鸢和之前那般,端着浓黑的一碗汤药,出现在她眼前。
  陆矜欢看着那一团浓黑到可以照出她的倒影的药,瞳孔都缩了缩,害怕地看了眼辛鸢。
  想要从她的脸上分辨出,这药到底是张御医开来为她治疗腹痛的,还是方才皇帝说好的绝嗣丹。
  只要这样的药一旦开始服用,一年半载,她就永远失去了孕育的机会。
  那她日后还能有什么盼头。
  陆矜欢怕得嗓子都抖了抖,她满脸抗拒,轻声道:“妾身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这药又黑又浓,定然是苦极了。”
  她软软地看向皇帝,语气充满祈求:“陛下,妾身不喝好不好?”
  萧奕祈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张御医说了你必须喝,因为体内气血不通,堵塞起来,才会这般疼痛难忍,要疏通,所以你忍一忍。”
  陆矜欢知道不是绝嗣的药,心里不由得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装作艰难地支起身子,然后二话没说,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但是这汤药确实比以往她喝过的都要苦涩许多。
  幸好辛鸢为她准备了几块蜜糖,但是嘴里的苦涩却久久散不去。
  这厢辛鸢做完事,也就退下了。
  萧奕祈脱了衣裳也跟着上二楼床榻,紧紧地挨着她,大掌还贴在她的小腹。
  突然他冷不丁地问道:“怎么这样怕苦,以后至少还要喝个一年的药,你可怎么办。”
  陆矜欢一听萧奕祈这话的意思,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所以他还是想要自己继续喝那绝嗣汤药了?
  一时间她心绪不宁,她的眼睛开始酸涩,本来今天这出戏就是她自导自演的。
  之前找张公公要的药材就是用在了这儿,她给自己配了一方猛药,所以才会让月事来的时候,疼痛不已。
  更是营造出一种吃了避子汤的导致的脉象,让张御医一查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但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打算,因为她想着若是悄悄瞒着皇帝,自己私下调养身子,能早日怀上皇帝的子嗣,那便再好不过。
  所以又给自己准备了一剂温养的药。
  但她偏偏不信邪,竟然想要博得皇帝的怜惜,让他主动开口,让她停了避子汤。
  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逼着自己走上了绝路。
  许是方才睡了一回,所以现在陆矜欢心里再难过,都淡了很多,心里只想着应该如何让皇帝打消这个念头。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才道:“其实妾身原先在教坊司时,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姐妹,就觉得服侍了客人,就算喝了避子汤,但难免还是会怀上子嗣,所以教坊司也会存在一些,妓生子。”
  “妾身看着他们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看着也天真可爱。想着若是妾身也有那样一天,也许会选择和其他姐妹一样生下来。”
  然而萧奕祈听了按在她小腹的大掌,微微收了些力道,好像是怀疑她这样说,是别有用心。
  但陆矜欢却又接着说了:“然而那地方可是教坊司,妓子生下来的还仍然是妓子,要不然就是任人践踏的龟奴,活着比妓子还要卑贱可怜,所以那些姐妹往往都选择喝药,把孩子打了。”
  “也有人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长期服用绝嗣的药,以绝后患,这样既能怀不上孩子,又能不吃避子药,一举两得。”
  陆矜欢说话的时候和皇帝背对,她感受到皇帝的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沉冷了些。
  心里有些拿不准,萧奕祈现在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有自己的谋划,绝不能让皇帝真的让她喝那绝嗣药。
  她看着床上帷幔的暗纹,幽幽叹气道:“好在妾身脱离那样的命运,不然恐怕做那种决定的人就是妾身了。”
  陆矜欢很想说自己运道好,但是她说不出口,真是讽刺。
  教坊司的女子伺候不同的客人,她的客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萧奕祈。
  她东拉西扯,说这些话,还不都是为了让萧奕祈对她心生同情,觉得她可怜。
  现在也只有那份卑微去打动皇帝,她才有可能逃脱喝绝嗣药的命运。
  但是陆矜欢不再像之前那般自信了,她拿不准皇帝会不会被她的卑微和可怜打动。
  他的心是那样的冷硬,她自以为是的位置,恐怕是一个笑话而已。
  但是陆矜欢同时又觉得自己做的也并非完全错的。
  至少经历了这件事,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皇帝的心是冷的,捂不热,而她是愚不可及的,竟然以为自己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所以这些天萧奕祈对她的温柔小意,让她沉沦了,现在陆矜欢已然清醒了过来。
  陆矜欢故意抬手主动去抱了下皇帝,软软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像从前父亲所说的那样,女子在月事来的时候,情绪变化特别大,妾身很久没有想起教坊司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今日突然想了起来。”
  “陛下妾身还能不能再说一些?”
  萧奕祈没有说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黑暗之中,陆矜欢的手心越发冰冷。
  就在她以为皇帝不会回她的时候,突然开口道:“还有什么?”
  陆矜欢的手贴在萧奕祈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掌之上。
  她柔声道:“从前妾身就见过娘亲因为阿弟,难产而去,后来又见到教坊司的姐妹,同样因为生孩子而落下疾病,所以妾身很是害怕孕育子嗣的。”
  “刚开始放妾身知道傅怀瑾不能人道,自己也不会再有孕育的机会,其实心里很是高兴,那样也许就不会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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