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枝 我心匪草
“月仙子既帮了清漓，不如帮人帮到底，也出手给世王施下法术？”
世王本目不转睛的盯着从云上落下的月光，能够号令月亮，他很感兴趣。
八风的一番妙语连珠，把世王的注意力尽数引到了洐宵身上，他也因好奇而认真打量起了洐宵，气质沉静高华、性子刚强、但似乎心却十分善良。
他想知道，对于强硬契约了他的自己，他会如何做。
洐宵迎上他的冷笑连连，“何须我出手，已然契约了我，难道还不能自如的使用月之力吗？”
世王能使用月之力吗？
当然不能！
洐宵不愿意，太阴星自然随他心意根本不会搭理世王，他无法号令它，也无法使出月之力，即便契约了洐宵得到的也只有法术上的增幅。
理所当然的拒绝，即便世王也早就预料到洐宵的拒绝，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不满。
他不满即便有了契约了也不能完全掌控月之力，又或是，不满洐宵对水清漓出以援手，却不愿对他施以治愈……
气氛僵住，甚至凝滞不动。
八风现在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恨不能回到三分钟前，警告自己不要多事。
“你——”
武神凌跳出来才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人从背后死死的捂住了嘴，死命挣扎都挣不开。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好。”深沉墨色的仙力飞来，绕上洐宵的长发，他头上月桂枝状的宝冠消失，斜插上一枚沉花簪取而代之。
“那簪子……世王怎么会……”
“镜后花，水下月，在你想清楚前，就先留下在幕天阁中做个笼中月吧。”
笼中月？
这是要关着他了。
洐宵抬手摸向发间的沉花簪，触感极凉，彻骨深寒将他体内的力量尽数冻结，他现在连一个照明的小法术都用不了了。
洐宵心里冷笑，曾经未化形时千万年的漫长孤寂都度过了，还会怕他关？
星尘做了引路人，对着洐宵风度翩翩的弯腰一礼，便带着他朝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走去。
两人渐行渐远，世王也从王座上消失。
他走后，法相们霎时间放松了下来，薇楚箬咯咯一笑：“你再不松开，也算是帮助武神凌成功圆梦得个第一了。”
“帮？什么意思？”
“帮他成为第一个被活活捂死的仙子。”
眼波流转间她瞥见站在一旁沉默的八风，手上出现一朵盛开的娇艳的彼岸花，她把花递向八风。
“八风，心思是越发活络了，我看你这段时间是太闲、太过无拘无束了。”
“可风本自由，我生性亦是如此。”
他接过花，任由风将其带走，转身挥了挥手，哼着歌化成一道清风离开。
风过林梢，带着树叶哗哗作响，树下一把箜篌的琴弦被吹过的风拨动，看似架势十足，发出的乐声却实在算不得美妙。
悠扬旷远的琵琶忽然响起，盖过杂乱无章的箜篌，于是风便停下来只安静的听。
一曲终了，乐音收起琵琶，柔荑素指又抚上箜篌，只是简单拨弄两下，曼妙音符便被弹奏出。
柔和的声音中带了点笑意：“你来了。”
回望看树下，八风已经侧躺在那里，单手撑头，一双桃花眼里温情千种如脉脉春风般看着乐音。
“我听你的乐声许久，也看了许久，多年熏陶，便是只知道舞枪弄剑的武夫也该会一点皮毛了，为何我还是一窍不通？”
说完，八风又郁闷的灌下一口酒。
乐音更是加深了笑意：“说吧，找我何事？”
“无事便不能来找你吗？”
八风闪身到乐音面前执起她的手，脸上尽是温柔笑意。
“好啊，你满腹牢骚也发够了，我听了，也该走了。”
“哎，别呀！”八风加重了手中的力气，语气有些焦急，“更何况你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回。”
八风默了默，才又道：“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件正事，是我……是我一好友，他言行无状，一不小心说起了别人的伤心事该如何？”
“朋友？言行无状？”
乐音重复念了念他的话，似笑非笑的盯了八风好一会儿，清楚的把八风心虚躲闪的目光收入眼底。
“那你自当去赔礼道歉。”
八风讪讪一笑，没想到乐音会直截了当的说他。
“不过，这种问题，你不可能想不到却拿来问我。”
“是啊，自该赔礼道歉的，”八风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乐音又道：“可我除酒葫芦外，便是两袖清风空空，你也知道我是万万离不得这酒葫芦的，所以……”
“所以，你就把这赔礼打到了我身上。”
乐音摇头失笑。
“八风啊八风，你可真是会打秋风啊。”
八风哈哈一笑，乐音却突然收敛起笑意，把手从他手中抽走，话锋一转道：“那人是月仙子吧！世王抓走契约了他，他现在就在幕天阁。”
八风默了默，还是说道：“是，只是月仙子并不肯加入我们，世王便封了他的力量，将他关了起来。”
说罢，他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乐音。
“乐音，那么你呢？”
乐音没有回答，而是将刚才那把箜篌和一枚音符形状的水晶递到八风面前。
“我这儿只有乐器，扶羽箜篌也算得上是一件法器了，这枚音符水晶中有弹奏指法和乐谱，便将它们赠予月仙子消磨时间吧。”
八风刚要接过，却听乐音接下来一语让他心中一紧。
她冷下神色道：“八风，所持的立场不同，无论如何我们都避免不了兵戎相见，以后，我们别再见了。”
八风紧皱着眉，脸上有悲伤、慌乱、与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那样选择？如今世王契约了月仙子，力量变得更强，你再坚持下去，只怕会有危险的。”
林间吹起了风，扶羽箜篌又被风带动了琴弦，音调依旧是杂乱的，却是带着哀调的。
“清风不懂乐，何必乱弹琴？”
乐音叹气，抚平跳动的琴弦，拉过八风的手将东西交给他。
风被止住，刚才还被吹弯下腰的草木又抬起头来，阳光从树叶间隙间打下来，两只蝴蝶在花丛中展翅追逐。
“你看，这样的仙境多美啊。”
八风怔怔看着眼前，乐音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离去。
……
星尘正站在被整个结界包围的暮尘殿前，先前他当了引路人，看守洐宵的重任自然而然也落到了他头上。
“你怎么过来了？莫非是来和我换班？”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八风，星尘同样莞尔一笑。
八风摇头道：“还没到晚上你就开始做梦了？我是来瞧月仙子的，本就人生地不熟的，又一朝被软禁，要还缺什么东西，那真真是我们的罪过了。”
星尘认同点头，“你还真是考虑周到，但却来晚了，已经有人先你一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