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拜师礼

  中年男人用带着山东口音的国语道:
  “您是工部局的周先生吧。”
  “我是。”
  “跟我来吧,师父在里面等你。”
  周冬凛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后进了洋房,年轻男人用阴翳的眼神盯着两人的背影关上小门,随后坐进了旁边的岗亭。
  “先生您是?”
  “我姓杜,你就叫我杜哥就行,我也是张老太爷的弟子,不过我没其他弟子有本事,只能守在师父身边尽孝,负责他老人家的安全。”
  “杜哥,那门口那个人?”
  “日本人安排的,说是保护师父安全,其实就是来监视的,师父每天见什么人,收什么东西,去哪里他都要过问。”
  周冬凛没有接话,跟着杜哥穿过花园走到洋房的正门口。
  “周先生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好!”
  杜哥走进正门,周冬凛站在原地欣赏着这幢中西结合的新式洋房外立面。
  当他的视线扫过二楼时,看到一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站在窗口看着他。
  坐在范园4号花园中的张仁奎(右二)
  周冬凛冲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老者也冲他点了点头。
  “周先生,师父请您进去。”
  周冬凛跟着杜哥进了洋房走进一楼的正厅,正厅里是全套明清家具。
  正墙上挂着一幅达摩面壁图,面壁图的正下方是一张黄花梨方桌,方桌的两侧各放了一把黄花梨螭纹扶手椅。
  达摩面壁图
  正厅中垂直于扶手椅走向两侧各摆了四张黑漆描金五蝠云纹靠背椅,靠背椅之间以紫檀小方几隔开。
  可以说整间正厅不像是客厅而更像是帮派的香堂。
  杜哥请周冬凛坐在左侧第一把五蝠云纹靠背椅上,自己则坐在周冬凛的右手边。
  一个男仆端着两杯茶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方几上。
  “周先生,请用茶,师父一会就下来。”
  “好的,谢谢,杜哥,我冒昧的问一下,正厅中悬挂这幅达摩图是什么用意,我是第一次见挂这个的,如果有冒犯的话您就当我不懂规矩。”
  “无碍,周先生不是帮派中人自然不知,我们青帮最为尊崇六位祖师,这六位祖师分为前三祖和后三祖,前三祖分别是金纯、罗清、陆飞,是我们的精神祖师,后三祖是翁岩、钱坚、潘清,是青帮的创始人。至于达摩,他是我们青帮的始祖,之前说的六位祖师皆和他有缘,都是佛门中人。”
  “原来是这样,多谢杜哥赐教。”
  “我听闻周先生现在是工部局的高官,怎么会想到加入帮派。”
  “早就听闻张老太爷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幸得杜先生引荐,张老太爷垂青,能成为张老太爷的弟子我实属三生有幸。”
  “我师父可是很久不问世事,你现在过来拜他为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唉,杜哥此言差矣,拜师拜的是师父的德行,拜的是师父的品性,拜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拜的是指引人生的明灯,如果能够得到张老太爷的指点,那比得到金山银山更加宝贵。”
  杜哥一脸严肃,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周冬凛:
  “哦?那假如师父要你清理门户你会怎么做?”
  “清理门户?什么意思?”
  “咳咳咳~”
  正厅外响起咳嗽声,杜哥冲周冬凛微微一笑站起身。
  一个身材瘦高穿着青色长衫的老者拄着手杖出现在门口,正是周冬凛之前在二楼看到的那个长须老者。
  杜哥冲老者微微鞠躬:“师父。”
  周冬凛连忙站起身:“张老太爷好。”
  张仁奎冲两人点点头,拄着手杖向里走。
  周冬凛正想过去搀扶,张仁奎摆了摆手,声音洪亮:
  “周处长请坐,老夫还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
  “张老太爷,您可折煞我了,您就叫我小周就行,在您面前哪有什么周处长。”
  张仁奎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人站立目送张仁奎走到左侧螭纹扶手椅前。
  杜哥走到扶手椅右侧搀扶张仁奎坐下然后站在他身侧。
  周冬凛从长衫中取出拜师贴和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盒递给杜哥:
  “杜哥,这是我的拜师贴和拜师礼。”
  杜哥接过后递给张仁奎。
  张仁奎将黑色小盒放在方桌上,打开拜师贴扫了一眼,然后将拜师贴放在方桌上,拿起黑色小盒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块大约8厘米长,5厘米宽,0.8厘米厚的长方形纯白和田玉福寿牌。
  张仁奎取出玉牌把弄了两下放回盒中:
  “小周啊,破费了。”
  “张老太爷,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小周啊,月笙向老夫举荐你,说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工部局的处长,前途不可限量啊。”
  “杜先生谬赞了。”
  “只可惜老夫早已不问世事,对你的前途可帮不上什么忙!”
  “张老太爷,我刚才和杜哥说过了,我拜您为师是冲您的刚正不阿、直面强权,能成为您的徒弟是一种荣耀。”
  “你就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人活着不就是一直在处理麻烦,什么时候麻烦没了,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好,承蒙你看得起老夫,那老夫今天就正式收你为徒,赐你的【雪松】二字可还满意?”
  “非常喜欢!”
  “老夫已是耄耋之年,喜静不喜闹,再加上多年不问世事,今天没有邀请宾客和见证人,不过你放心,老夫会告知【仁社】所有成员你是老夫的关门弟子,整个青帮我不敢保证,至少【仁社】内所有人都会给你面子。”
  仁社与杜月笙的恒社、黄金荣的荣社,并称上海三大社团。
  在上海社会局注册的是个民主制度章程的俱乐部,成员最多时有三万人,骨干有三四千人,都是当时全国军政商学界的顶尖人物。
  正厅内的立钟响起,时间已过午时。
  “乘风,开始吧。”
  杜乘风冲张仁奎点了点头走出正厅,很快端着一杯茶走了回来。
  “小周啊,自民国开始,我们青帮的拜师礼就不再遵循祖辈定下的繁文缛节,今天你只要向我敬一杯茶,咱们的师徒之缘就算结下,以后你就是我们仁社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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