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忠诚
擎苍峰下。
莫成君在通过重重禁制和数次检查后，终是在一位内门弟子的指引下，入了这秘境之中。
然后，入目所及就是一个被凿空的巨大山洞，其内氤氲缭绕，灵光闪耀，能见墙壁之上，一个个洞窟之内，皆有一座座不老冰棺成列。
更有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机，沿着墙壁上的蜿蜒灵纹篆书流通，与每一个节点中盘桓不休。
每间隔一段时间，仙人骨就会在灵机的刺激下，散出一波神通气息，高邈悠远，横扫过整个秘境。
那自是《黄粱一梦》神通的波动，已经被设定成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自动触发的模式。
莫成君神识铺开，粗粗计算了一下，就发现这秘境之内，有不下三千座不老冰棺。
更不要说地下还有更大的空间，里面的不老冰棺虽数量少了很多，但等级更高，效用也更好。
而这上下两层虽有阶梯相连，却又被禁制隔断，各自独立。
地面以上，主要是筑基、引气修士所用，多是磨炼剑意。
而地面以下，则是一众筑基圆满，或金丹真人可用，自是为了领悟剑道神通。
只一打眼，以莫成君对《黄粱一梦》神通的熟悉，就发现有不下千五百余座不老冰棺正在运作。
其内，各峰弟子气息或强或弱，或低沉或激昂，但都沉浸在梦里，历经一世人生轮回，与生死抉择间，磨炼剑意剑心。
好吧，即使是莫成君早有心理准备，也是被这场景震撼莫名。
一年前，这里不过是一切的起航，像极了刚刚施工的新城，虽然有了轮廓，但也谈不上震撼。
可现在呢？
那就是真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极为壮观，体验感着实不一样了。
只是，这扩展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莫成君心中不免多了些许担忧。
也不得不说，这规模上来了，最先跟上的就是制度！
现如今的秘境内，光是有明确划分的部门就有五个，分管着登记造册，审核安排，日常巡视，大阵维护检修，以及戒律司在这里安排的一支精英小队。
其内都是精锐的剑修，负责秘境安全的同时，也会缉拿刚刚出世的邪剑修。
没得法子，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就算是莫成君已经把神通副作用压到最低了，却也少不了自甘堕落者。
只是这些邪剑修自睡梦中苏醒，面对的就是戒律司的牢狱改造，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而以上这五个部门的主管，则是一位独臂瞎眼的老剑修。
这老剑修缺了右臂，少了左眼，虽是鸡皮鹤发，但绝不似老夫子那般苍老不堪的表象，反而是身形浑厚，气息冷冽凶厉。
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头暮年的勐虎，虽英雄迟暮，但就那浑身自带的杀气，都能令人不寒而栗。
莫成君站在这老剑修身旁时就这感觉，哪怕老剑修对他很和善，讲话时语气都放缓了不少。
但他依旧压不住心头的惊忌感！
好家伙，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浓郁的杀气啊？
莫成君心中咋舌，但问是不敢问的，而在这位老剑修的带领下，莫成君参观了整个秘境。
应该说，上面的大老虽然急于扩充战力，但并没有胡来，尤其是之前莫成君给下的‘规矩’，虽有根据实际情况做的细微调整，但核心内容是一条都没丢。
甚至，他们还发扬光大，以这‘规矩’为本，弄出来十条铁律，愣是成了秘境内运转的核心原则。
也是有了这核心原则吧，莫成君所担心的种种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运转的极为顺畅。
了解到这，莫成君就已经把心给放下了大半。
至于具体该他做的，好吧，细细思量了后，他就给仙人骨内的神通种子有加固了一番。
其他的，都上了正轨，也不需要他改动什么。
熘了一圈，莫成君就发现自己似乎挺多余的，和老剑修再聊了几句，给了足够的肯定后，就准备离开。
别看老剑修浑身煞气惊人，得了莫成君的这一份夸奖，着实是笑的满脸菊花开。
值得一提的是，莫成君在离开前还碰到了一位‘熟人’，外门李长老。
十数年前，他刚刚来星河剑宗的时候，就被若离仙子丢给了这一位。
而这一位，也算是‘真小人’的代表了，脸皮之厚，立场转变之快，都不带打嗝的。
这一位再看到莫成君后，也是一愣，继而快步走了过来，三步之外就开始打招呼。
“恭喜莫师，贺喜莫师，再见已是金丹真人，得享三百寿元，可喜可贺！”
李长老的声音依旧洪亮，但莫成君从他身上已经感受到了垂暮之色，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现在多了许多衰败。
只是，他周身缭绕的剑意却很是勃发刚强，且似乎刚刚领悟，还未能很好的收敛。
好吧，不论曾经如何，就现在，这一位也算是这么久唯一碰到的熟人了，莫成君居然有几分激动。
他笑着就道：“同喜同喜，李长老这不也是悟了剑意吗？”
李长老略有得色，但只是一瞬而逝，就苦笑道：“这把年纪了，原本都放弃希望了，这一次，也是托了莫师的福，终是悟了这剑意。
也能在这垂暮之年，为宗门再尽一把子力气。”
闻言，莫成君微微皱眉，问：“李长老这是要外出任务？”
莫成君如此说，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星河剑宗作为天下八大仙宗，剑道独领风骚数百年，自是有自己的各种规矩。
如李长老这等四十之后成就的筑基，虽也是筑基，但就已经没了多少潜力，战力不强，精进的速度也是极慢。
原本放在宗门内，走的就是‘内勤’路线，或是管理灵田谷物，或是教导新弟子，或是安排琐碎杂事等等。
总之，他们虽也是宗门基石之一，但多是对内，真论出任务，怎么也用不上他们。
下一秒，李长老就解了莫成君的疑惑，他笑着道：“外出任务自是用不到我这把老骨头了，但总得备着不是。
假如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天，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往前冲的时候，总得有些本领能拿的出手啊！”
莫成君听了这话，就是一愣。
这一位，很显然就不像薛岭和巴霓裳那等愣头青，只看到宗门威风的一面，反而察觉到了水下的暗流汹涌。
但要说这一位，准备为宗门拼命？
呃，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前和这一位相处的过往，怎么也觉得不太像啊？
就这位的性格，要是碰到那等大事儿，不出来做汉奸带路党，就算不错了吧？
莫成君没说话，但李长老人老成精，他看着莫成君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
倒也没生气，他反而自嘲道：“莫师，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虚了些？
是不是觉得，就我以往的市侩模样，怎么也不可能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莫成君有种被人当面戳穿的尴尬，张了张嘴，想‘狡辩’些什么，但大脑显然没跟上，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可李长老居然笑了笑，不同于以往的精明市侩，反而多了一抹洒脱。
“我知道我这性格不讨喜；我也知道我私心重，甚至都不做多少掩饰；我更没少借用职权压榨外门弟子，捞取好处。
真要说起来，大错或许没有，但小错就一箩筐，若按门规来，其实免不了去一趟戒律司。
可那又如何？
这并不妨碍，我自认是宗门最忠诚的弟子。”
李长老的话语居然说不出的认真：“自七岁那年，我被师父带上这大荒山，吃了第一顿饱饭，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开始第一次练法，跟着第一次在灵田里忙碌。
我在这里活了足足百三十二年，入了筑基，成了外门长老，在外门弟子和那些奴仆眼中，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我是有放纵，有受贿，经不起诱惑，但这里仍旧是我的家。”
“我生于斯长于斯，也必将死于斯！”
“若某天真有敌来犯，要拆我的家，呵呵，也只不过是丢了这性命，换敌人一命而已。”
“这身剑意，我攒着，只看谁来，谁又敢来？”
老实讲，莫成君被镇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最看不起的李长老，只觉得如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居然也有这么决绝的一面。
他本能的想否定，想反驳，但他知道对方所说，就是心中所想。
因为，剑意，是自信念起！
这是《剑论二》的道理，而李长老，只因这一番话，居然引得那一身剑意越发凌厉滂湃。
鬼使神差的，莫成君又问：“我记得李长老已是结婚生子了，现在已经连重孙子都有了？”
“对！”
“就没想过为他们谋一条后路？”
“呵呵，他们，因我在这云间城，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
若真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天……”
李长老深呼吸了两口，道：“他们，也应该无憾了！”
语毕，李长老再也不愿多言，大踏步离开。
而莫成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种莫名的震撼。
原来，这么一位精明市侩的人物，居然也有不可动摇的信念。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矛盾！
们心自问，真有那么一天，我能做到这一步吗？
或许，大概率会逃吧！
这一天，莫成君回去后思索良久，终是给秘境的《黄粱一梦》神通做了升级。
他向宗门开放了第三个幻梦世界，西牛贺洲。
没错，就是上界《蜀山》中开辟出单独通道，去往的，那个蛮荒大妖遍地走的世界。
这一次，不屏蔽记忆，也不锤炼心性，更不需要长时间入梦，就是完完全全的游戏模式，打怪升级。
说白了，就是复刻本身的法力和剑术神通，再用无尽蛮荒妖族，山海怪兽，去磨炼个人的斗法技艺。
用杀戮和一次次死亡重生，去积攒经验。
这也是，莫成君现在能想到的，最直接帮助宗门弟子提升杀力的方法了。
虽也有副作用，比如说太过沉溺斗法厮杀，影响心性之类的，但此时此刻，这些都是后话。
也还别说，这第三个幻法世界的开放，擎苍峰下秘境内的不老冰棺，就再也没了空缺。
而莫成君，每每去到那里，总有种梦回三千年，和一群老同学去网咖包夜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