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苍天之下一蝼蚁

  等到简单的做完调整,又再次安抚了军心,董白这才挥退众人。
  帐中只剩下庾献和董白两人。
  董白看着沉默的庾献,目光一瞬也不瞬,“师父,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庾献一时语塞。
  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事情的开始是斑斓做了个局,庾献被诱导之下,为了自己的一些心思,将董白送入葫芦之中。
  也正是那次机会,让斑斓和董白建立了联系,成为了斑斓的后手。
  在这些事情中,董白完完全全的成为了牺牲品。
  庾献在任何立场上,都没有兴师问罪的资格。
  然而现在问题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斑斓选择董白作为神降的载体,从某种角度来说,董白已经成了斑斓的延伸。
  在彻底解决掉斑斓神降的问题之前,董白已经不能再单纯看作董白。
  董白是自己喜欢的人,而斑斓,是自己敬而远之的邪神。
  庾献这会儿,甚至就连自己对董白的感情都充满了不确定。
  ——如果自己对董白的感觉,来源于一场精心设计,那么自己的喜欢还是喜欢吗?
  庾献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董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师父料事如神,无所不能,又为徒儿谋划了这么多退路,徒儿,心中只有感激。”
  庾献听了轻轻一叹。
  他又岂能不明白董白的想法。
  庾献注视着董白,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劫,为何不肯早些出手,救下你的祖父?”
  董白闻言,抬头看了庾献一眼,目光又躲闪开来。
  庾献略一沉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没有半丝隐瞒,看着董白无奈的说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名为国师,手段无穷,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修士,苍天之下一蝼蚁而已。”
  “你祖父虽是一时之雄,但早就注定是天命之下的一缕劫灰,我根本无能为力。我苦心算计,也只能为你增加几分活下来的胜算,又哪敢妄想替你祖父这样的豪杰逆天改命。不是庾某不想,而是我根本做不到。”
  庾献说完,董白心头一轻,仿佛压抑已久的东西,被尽数拿走。
  心中有些遗憾,更多的是释然。
  董白轻轻的呼出口气,又看着庾献狐疑的问道,“她是谁?”
  斑斓神降时,董白并未被蒙昧心智,甚至还浮光掠影般的知道了些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庾献再无隐瞒的必要。
  他从被李肃以功名葫芦捉拿开始慢慢讲起,接着又讲到了葫芦中的种种。
  “我从白银葫芦里出来后,终究是放不下你,于是想去见你一面。正好借了和李肃同行的机会,一起到了洛阳。”
  “等见了你,我又想起了当初的慕艾心思。辗转反侧,不肯割舍。所以,我就去求那神蚕,想让你也进葫芦一遭,明白我的想法。”
  庾献的脸皮很厚,一脸淡定的说着这些事,仿佛在说着旁的什么人。
  董白就没那么好受了。
  听着原本仰慕的师父,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耳朵羞得通红,手足无措。
  小脑袋一个劲儿的低下去。
  “谁料那神蚕布下这局,就是为了诱我将你收入葫芦。等你进了葫芦之后,斑斓就将你转化为了可供她神降的女巫。说到底……,是我害了你。”
  庾献说到这里,心头感触越发复杂。
  他认真的看着董白,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驱除那邪神的方法。”
  董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低着头如同蚊呐般的嗯了一声。
  庾献心头沉重。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件事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原本庾献无意中招惹上斑斓,还将这视作一桩机缘。谁料随着对这个世界认识的越来越多,庾献早已经抛弃了之前的幼稚。
  若是正常的神明,庾献还能有些期待。
  可尽管神蚕斑斓对人类有大功德,但它的本质是妖啊!
  按照重玄子老道所说,这些有名有姓的强大妖物都是上天放牧的精灵,出现在人间,都是带着重要使命的。
  那……,等到这使命完成之后呢?
  比如说,上古时洪水泛滥,大禹治水之时,有“黄龙曳尾于前,玄龟负青泥于后。”
  这黄龙、玄龟后续去了何处?
  又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这玄鸟后来又到了何方?
  在人类先民的传说中,许许多多的大妖仿佛忽然出现,等到完成某个使命,又凭空消失。
  这些消失的大妖又在哪里?
  别人或许茫然不知,但庾献可是亲眼见过两个例子的。
  ——祸乱殷商的狐妖苏妲己,被封了符文,无声无息的埋在洛邑郊野的荒原。
  ——指引人类养蚕制衣的斑斓,在逐鹿之战后被流放在过去的时光里。
  庾献仅知的两个例子,没有一个是好结果。
  这让庾献不得不去认真思考,斑斓的流放,到底是因为逐鹿之战的失误,还是宿命的使然。
  若庾献的猜测成真。
  一旦他选择站队在斑斓这边,帮助她挣脱束缚重临世间,那就是和天意做对。
  逆天而行,只有死路一条!
  庾献想着,开口对董白安慰道,“放心,那神蚕现状十分糟糕,未必还能兴风作浪。不过,我得先确认一件事情。”
  不等董白回应,庾献就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之前为了增加你的气运,把传国玉玺藏在了你脾脏的窍穴中。上面还用你的鲜血,绘上了符文,我怀疑今天就是这玉玺和符文镇压了斑斓的神念。她最后提到了雍州鼎……,莫非上面的符文和雍州鼎有什么关系?我想取出传国玉玺,看看有什么变化。”
  “嗯。”董白低着头胡乱应了一句。
  庾献得了董白应诺,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在董白小腹上方比划了下。
  “等会儿我要把这里切开一个小口,将玉玺取出来。可能会有些痛,不用怕,我会先用秘术把你催眠。……等你以后修炼了相关法门,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庾献一边说着,周公入梦术已经悄然发动。
  董白软软昏倒,靠在庾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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