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娇

  媞祯瑟瑟的坐在门口,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看到那门开了,瞬间也傻了,愣怔的瞧了半天也没起身。
  温钰弯下腰把手递给她,“大夜里坐这儿能不冷?快起来,地上凉。”
  上次那回气,一直掖在心口放不下,心里也想咬牙说不理她,可是仅仅听见她的声音,他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以前的场景像走马灯般一幕幕地从眼前滑过,她起水痘,他寸步不离,他受重伤,她泪干肠断,怄了这么长时间的气,谁也不知道他里头是空心的,轻轻一捅就坍塌了。
  他眼睫低垂,表情和姿势都控制得很好。
  她掖掖鼻子,立刻嬉皮笑脸起来,“你不生我气了?”
  那人边说边猫着头,想顺着门缝溜进去,哪想温钰手一横,直接把她的预判拦了个一干二净,“我哪敢生你的气?你的本事多大,连长辈的话都敢训,欺我骗我还不是小巫见大巫!”
  他长吁一口气低头,“更何况是谁要跟我一拍两散的?既然要散,那还是各回各屋吧。”
  凭你说狠话被人捏住,今儿想下个台阶,结果人家把旧账给翻出来,连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媞祯瞬间跟石沉大海般的静,愣是呃哦了半天没吱声。
  见她没话说,温钰就要作架势关门,那迅雷不及的动作,在媞祯眼里无比的熟悉,想当初老夫子在后面拿着竹竿追着他们打,比得就是谁蹿门蹿得快!
  于是她一个上跳脚,像猴子盘树似的挂在了人的脖子上,窜着缝顺进了屋里。
  她扑力极重,温钰脚跟没站稳,一个后挫险些跌在地上,待站定后,那人跟瓜皮糖似的粘他身上,一点都甩不掉,越是推,越是紧。
  他俩手拉扯住她,“什么无赖把式……快起开!”
  她呢头埋肩窝,偏抱着不放,“我今儿是来侍寝,人家才不要起开呢!外面那么冷,冻着我怎么好,而且那么多人看我进来了,我现在出去多丢人!人家也想你对人家负责嘛。”
  温钰被她箍得喘不过气儿,洋装埋怨道:“哪有你这样侍寝的?女土匪似的!我看该叫人把你给拉出去,也让你去西暖阁跟赵今淑一块抄书。”
  “你要让人拉我出去,我就闹得人尽皆知,反正我脸皮厚。”
  “真该让舅舅把你一起捎到带北麓关去,比比看到底你跟城墙的脸皮谁厚!”
  “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这不都是我脸皮厚的结果!”
  他微躬下了腰,嘴上说嫌弃她,手上还是把人往上提了提,生怕摔着碰着,月光晃晃的,穿过碧色幽深的竹林照下来,带起她面上一圈涟漪。
  她枯着眉头无奈地垂下嘴角,“你都十四天没正眼瞧我了,还不许人家厚着脸皮来了嘛。”
  她蜷着身捧着他的脸,拿小脚在他身上噌,酥酥麻麻中满世界的寂静,温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震破耳膜。
  “又是这个样子,我真该狠狠咬你一口。”
  媞祯倒主动把脖子递过去,“那你咬试试!”旋即扒拉下他,对着他的脸啵唧一口,笑道:“你看,你都不舍得。”
  她气焰依旧嚣张,轻拢慢捻着在他耳边嗡哝,他沉下嘴角,想说什么,顿了一下又忍住了,捞起人朝大|床上去,僛身压来,低首细吻。
  她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想伸手环住他,忽然肩头一阵痡,她嘶地吸口冷气,嘟囔着,“你真咬我?!”
  温钰乜了她一眼,“你不说我不舍得,那我不得不舍得给你看,省得下次你还这般猖狂,为所欲为。”
  她低吟,“你爱我,这是我的底气和胆子,我今儿赖着你,死也不怕你会舍下我。”
  温钰心里头半酸半腻,是啊,他爱她,那份真情她看得真真切切,所以助涨了她的气焰,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是认定了自己不能把她怎么样,想来招惹便招惹,招惹完他还得没脾气,那种本能的迁就,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能怎么办?
  他眸光闪动,宽大的衣裳像蝉翼一般脱落。媞祯两颊绯红,咬着唇,两臂交错起来拴住他的脖子,如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攀援,由人予求予取。
  “温钰……”
  他嗯了声,两眼蒙蒙看着她。
  她说:“以后不要不理我,我会伤心。”
  怪道人家说了,老婆的枕头风赛过千军万马,他听了都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生的气都白生了,反而嗔斥自己该死,只想溺在温柔乡里,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要为另一个人粉身碎骨。
  他轻摸她的脸,声音似泡进蜜罐子里,微微喘息,“我永远是你的裙下之臣,永远随叫随到。”
  她莞尔一笑,把人的脖子紧紧搂住,似丝绸般缠绕,妖娆伸展,像七月里芙蕖被绿叶压着的花蕊,娇羞百态。
  他吻她的脸颊,温热的嘴|唇,白皙的肌肤,也紧紧和她纠缠在一起。
  迷情兜头兜脑的上来,并不浓,却是无处不在,弥漫一账,却如乘云端。
  纱幔葳葳垂地,四下里寂静无声,静得能听到铜漏的声音,良久,一滴,像是要惊破缠绵的清梦。
  许久温钰轻侧过头,像太极图一般抱她在怀,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舅舅那里我都摆平了,明儿他收拾一番,后头就走,本来我还想帮你出气,可我看他脸色气得比你都红,说道说道便罢了。等熬过这两天再出府,他性子有些睚眦必报,就算曹迩和央挫身手再高,你总得提防。”
  她往上爬了爬,眼神灼灼,似要感知他的态度一般。
  他到底退了一步,“其余的事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记得什么,只希望你以后能三思而后行。说到底,这回我不仅是气你没顾及活人,还气你功利心太重而涉身险境。太多人为年少做过的错事而忏悔终身,我不希望你是其中一个。如今闹过了,气过了,悔过了,该面对现实的还是眼前,再说夫妻哪有隔夜仇。”
  他声音柔软,“咱们一路走来不容易,不管作风上怎样的不对付,可终归我们的心是真的,以后我多考虑你一些,你也多体贴我一些吧。”
  她在他耳垂上轻一啮,小小嗯了一声,把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那流淌的血液在她耳边跳得突突快。
  天高月小,树影婆娑。鸡起五更,温钰自小养成的习惯,甭管前夜再疲累,次日一早准点自然就醒了。
  昨儿皇帝给他下了密旨,今儿早朝得由他舅舅自个请辞离京,他走不开。他不言声起身披衣,回头看媞祯抱着被子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他站在床前挪不动步子,索性探身伸脖亲了亲她的脸。
  媞祯闭着眼弯唇笑,一探胳膊勾住他的肩,“今天有早朝?”
  “昨儿我跟皇帝说让舅舅今日主动递辞呈,我得上前头看着去,不然怕出事。”他边说边想,“其实这个幺蛾子我早也想得到,皇帝不留舅舅是迟早的事,这儿威胁太大了,可好在不是还有虎豹骑在手,我也不算亏,你说是不是?”
  媞祯在一边捧场,“可不是,我这夫君多聪明,知道差价交换了!”
  听她语气娇俏,拿手往鼻子上一刮,“再睡会儿吧,天都没亮呢,等我回来给你带酸梅酪,给你开开胃。”
  她糯糯说好,看他拢上朝服去外头洗漱,了无心思的合眼躺了一会儿,没过卯时又醒了一阵,便听见西暖阁悉悉窣窣,像是闹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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