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忌平疑案难解疑

  这些话媞祯听得耳朵起茧,她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跟一家子的人命绑在一块,动辄点事情好像家里的天就塌了,这些束手束脚的困顿,让她难受的很。
  如今闹到最后,忽然又变成要在亲人和权力之间做取舍,她实在受不起这种道德胁迫。
  她将手剥离出来,“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你的妹妹,可我也是我自己,我有我自己的人生选择,我是独立的个体,你们不该用你们的性命威胁我。”
  “如果我生来就困在深宅大院,没有见过天高海阔,或许我就认命了,可我看过世间繁华万千,又怎么会甘心回到金丝笼里。”
  她眼中坚定,“我愿意按照我自己意愿在刀尖上行走,也不愿意平淡此生。如果你们的爱是限制,我情愿你们少爱我一点。”
  阳光透过窗户晒在人脸上,石慎仔细端详她。
  这张脸,明明那么熟悉,可近来总感觉很陌生,没有一份儿时的影子。
  “难道我们爱你还做错了吗?”
  媞祯微微摇头,“你们没错,我也没错,是我们的意志不同,不能相语。”
  她一叹,“我们各自静静吧,这些天我在外面一直没睡好,也很累。”
  吵归吵,闹归闹,一听妹妹劳累,当哥哥的还是很心疼,“那……那你睡会儿吧,我、我走就是了。”
  媞祯却伸手拽住他的袖口。
  能怎么办?
  她舍不下到手的山芋,也得周全家里的是非,无论如何,眼下路子她都得一一铺平,把所有余地转圜过来。
  “洛阳十三舫需要筛选新人,重开舫市,人选我已经挑好了,都是不错的好苗子,已让曹迩传书招他们到洛阳授书议事,其余善后之事我也安排妥当。”
  她疲乏的扶着头,“哥哥要是得空,就替我去盯着吧,我这几天着了些风热,身子不痛快。”
  石慎急忙扶过去,焦心的试起额头,“没发热吧?嗓子疼不疼,快到床上歇着,我让底下人给你做碗吊梨枇杷汤喝,润润喉。”
  媞祯知道打心理战,知道哥哥在乎自己就会着急失措。
  “没那么严重,就有些累,叫大夫开些药就好,要紧的是洛阳的事,迟一刻才不好。”
  果然看见她肯依靠自己一点,石慎心里就踏实了。
  一把握住她的手抚慰起来,“知道了,我这去找曹迩要单子,明个就过去,你就在家歇着养着,都交给哥哥。”
  媞祯难免得叮嘱几句,“名单上我写的清清楚楚,哥哥按字面上做就不会错,新任的洛阳舫主是淮安,他是跟我的老人了,也会帮衬着你做事,我会再跟周宜水借高琪,让他随你过去。”
  石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待那人影一散,媞祯转到塌前歇了一觉。这些天虽折腾了一些,但心里是痛快的。
  如今肖选守着平阳,淮安守着洛阳,长安是个现成地儿,可以招揽新人在眼下栽培,不像别处,守城得靠忠心和能力,少一是不可的。
  西边呢,有霍娘舅家镇着陇西和玉门关,东边冀州崔氏又是崔舅母和崔乃矜的娘家,如是八大舫,能有六处为她所用,便是为以后的党争,奠定极大的胜算。
  即便皇帝按商户契书上查,也是各地各主,互不牵扯,石家的户头仍属乌孙城,没有与内地勾连一分。
  这等捂弊避害的保身之术,所谓人在江湖不见其身,名在江湖不知其人,媞祯早就算透了。
  难得的是石慎这次也勤快,得了令儿第二天就走了,她也过了一段清净日子,而且比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不久后,高琪传来信件,洛阳并无大事发生,即便他有意放信透露,指摘出与十三舫关系之人流落长安城,已然无法再掀起波浪,可见邹忌平毫无乘胜追击之意。
  倒是长安梅石林的一桩屠杀案引起媞祯注意。
  死的都是早先许昂和英达两家商舫指来的黑手。按时间算已经死了七天了,刚好是媞祯返回长安的第二天。
  怪是她吩咐下去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黑手党残部的消息。
  可说来终是可惜的,这一局竟未如媞祯所愿。
  她故意安置十三舫中幸存者寄居长安城中,故意让高琪放出消息,就是要给邹忌平抛出一个追击残党的先机,只要他有心而来,自然不难发觉这藏匿穷徒之地事关左冯翊府。
  一个如此可以搅动朝堂风云的立功之机,对于任何图利之人都是巨大的诱惑。
  可这次,他却毫不在乎,没有投机取巧一丝一毫。
  蛇未出动,又如何让埋伏左冯翊的人缉拿前来探查的党羽审讯。反而让媞祯更好奇,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究竟意欲何为?
  周宜水看着彩漆描绘的房梁,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央挫跟石慎打架的模样,一时忍不住咯咯大笑,“平日见你机灵,关键时候掉链子,一个人都拉不住,白瞎这身功夫。”
  央挫瘪了嘴,委屈巴巴的,“换旁人行呀,他不行啊,我这一看到大哥哥我就怵,我不敢啊……”
  周宜水甚觉得此言有理,“也是,你们家那慎大哥哥,从打我见他第一面就绷着张脸,除了在伯父跟你姐姐面前能笑呵几声,看了我们跟欠账了似的。”
  媞祯横他一眼,“嘴皮子这么狠,没胆子当我哥哥面说,倒在他妹妹面前逞英雄,仔细我学给他听,给你一顿修理。”
  他哎呦了一声,手垫在脖子上一歪,“你哥哥要是把我修理病了,可就没人给你打白工了。”
  媞祯搭他一个眼色,“邹忌平你查的如何了?”
  话点到正题上,周宜水一扬眉梢儿,立马挺着身子。
  “那人像是个鬼,只有今年的行踪,没有过往的来历,自二月初他做了安翠山的幕僚起,经手过不少刑事案件,其他的,那比埋尸都埋得干净呢。”
  媞祯又何尝不惆怅,神情落寞的蹙起眉,“我发信去了平阳,想着邹忌平或许跟之前的旧都有勾结,上天下地都来了一遍,却没他的一点情报。”
  缄默一刻,她也有些转不过弯,“既牵扯不到平阳,又勾连不到长安,他若是为名为利倔了洛阳十三舫,可他为什么对我抛给他的诱饵不动于衷,是他预算到了我,还是他真的不求呢?”
  周宜水也咂摸,“先是赔了洛阳十三舫,后是黑手党暴毙,他的手下的功夫如此高深,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他似玩笑一般追疑,“不会是你是从前老冤家吧?”
  那前一句瞬间抓了她的心,“你是觉得他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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