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头棒喝

  我始终认为自己不会平凡的度过此生,但事实上我一直很平凡。
  赵德柱独自坐在村口大榆树下的长条青石上。他不时的向远处张望,好像正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从早上到中午,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棵大树。过往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可是他并不感到尴尬,依然充满希望的遥望着远方。
  突然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辆黑色的轿车奔驰到他的身边停住。
  赵德柱很兴奋,他歪着头,期盼着车上下来他等待的人。车玻璃缓缓下降,驾驶位露出了一张意外的面孔。
  “唐海是你,你来干什么?”
  唐海是赵德柱的同学,他们在初中的时候就不和,唐海家中富有,目中无人,常常讥笑别人的穷酸。赵德柱就看不惯这种趾高气昂的人,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冲突。
  “嘿嘿嘿,我来干什么?你小子在这儿等什么呢?是不是在等我的媳妇儿?”
  唐海说出来的话让赵德柱一头雾水。他又看到了那副让人讨厌到极点的面孔。撇着嘴,挑着眉毛,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表情。
  “你说什么狗屁话!谁在等你媳妇儿,你这不是在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吗?”
  唐海一听,气得把方向盘狠狠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在这里等吴玉兰?”
  赵德柱一听,说的没错呀!
  “是啊!我是在等吴玉兰,怎么了?”
  唐海嘿嘿的冷笑两声:
  “是,是个屁呀!我告诉你,我媳妇儿今天不来了,你就在这里空等着吧!”
  赵德柱一听,越发奇怪了:
  “嘿,我在这里等吴玉兰,跟你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这一回那唐海更加恼怒了:
  “你装什么蒜!你不知道吗?吴玉兰一个月以前已经嫁给我,成了我的媳妇儿了!你怎么还来骚扰她,竟然想和她约会,你这他妈不是给我戴绿帽子吗?”
  赵德柱一听当时就哑然失色,他不相信对方说的话是真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时候她成了你的媳妇。我和她在一起,她从来没有说过和人结婚的事。”
  “呸!”
  一口浓痰吐在赵德柱的脸上。汽车一加油门,绝尘而去。
  那口痰液从赵德柱的脸上慢慢滑下来,他竟然没有用手去擦。任凭它摧残着自己的皮肤,摧残着自己的尊严。
  “不可能!”
  在这料峭的春风之中,他就像泥雕石塑一般站在大榆树下,好久好久。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问个究竟。好几年了,我们的爱情经历了马拉松,我们的感情坚如磐石,她怎么可能变心?”
  路上过往的人都驻足观望 ,时间不长竟围了一圈 。他们都看到了刚才那极具侮辱性的一幕。
  有位好心奶奶走过来提醒赵德柱:
  “小伙子,快擦擦你的脸,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赵德柱好久才回过神儿来,他淡然一笑,脸上露出了凄苦的神情。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铃。
  赵德柱放在耳边接听,对方是他的同学大良子。
  “嗨,明天聚个会,愿不愿意来?”
  听到这种邀请,他根本没有心情,倒不是因为唐海吐他这一口,主要是唐海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太刺痛人心了,虽然不愿相信,但终究还是相信了:
  “聚什么会?在哪里?”
  “镇上的云天大饭店,一定要来啊,我告诉你,全体同学都到。允许带着配偶,没结婚的可以带着对象,哥们儿,你怎么样?有了没有,到时候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对方挂断电话,赵德柱心想:
  我是去还是不去呢?既然是全体同学都到,那唐海和吴玉兰一定也会到场。对,我一定要去,我不能不去。我要当面儿问问吴玉兰,她为什么要骗我,表面和我情意缠绵,却早已经和人家结婚了。
  夜风微凉,赵德柱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一幕幕他和吴玉兰的相处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里。长达八年的恋爱堪比马拉松,两个人的情感一直非常好,只不过她的家长嫌自己家里穷,拖延到现在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赵德柱刚刚打工出去了半年,回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其间他们也不断通电话,可吴玉兰始终没有说到她结婚的事。就算她要结婚也不应该瞒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德柱攥着手机,好几次想拨通吴玉兰的电话,问个究竟,却鼓不起这个勇气。如果她真的结婚了,让丈夫来通知我这个消息,岂不是有意羞辱我?
  赵德柱越想心里越憋屈。他坐在村口的一个大土堆上,点燃一支香烟抽起来。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唐海和吴玉兰他们那个村。邻村华灯璀璨,夜空如昼。唐海家里有钱,开着厂子,村子里的路灯都是他们家给安的,有了这些路灯显得格外明亮。看看自己这个村子就寒酸多了,除了种地没有什么副业,有几家养鸡,养猪的也没赚过钱。怪不得人家吴玉兰会嫁给唐海,换哪个女生不愿意嫁入豪门呢?但是赵德柱就是不明白,我们的感情这么深厚,难道就不值得她给我说句话吗?
  左思右想,赵德柱还是觉得其中有些猫腻。吴玉兰不应该是这么薄性之人,纵然是她对我没有了感情,也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使她无法对我说。
  赵德柱不停的在心里为对方开脱。这样也使他的心情逐渐的平和下来。有时候人就应该有一些阿q的精神胜利法,或许才能活得自在,超脱一些。
  这个夜晚让赵德柱想通了好多事情,他心情大好之后,看着天上的繁星,伸了一个懒腰。自己告诫自己,小子你还年轻,别以为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只要你肯干,不怕苦,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解决不了的困难。
  回到家的他,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准备出门,母亲给他做了一大碗刀削面,赵德柱吃的非常香!
  接着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家虽不宽裕,可是衣服总得要讲究一些。不能让同学们看低自己,虽然我现在还是一穷二白,可是骨气必须要有。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塞到了赵德柱手里,谆谆告诫道:
  “孩子出门在外别太唆气,咱们家里虽不富裕,可是在同学们面前也要大方一些。”
  这些话深印在赵德柱的心中,他从小就接受母亲的教育,为人不占便宜,别人有困难,一定要出手相助。有恩于自己的人,必须要涌泉相报……。
  就是带着这种思想,赵德柱演绎着自己多彩的人生。
  到镇上有十几里路,他家里没有车,必须要打的。出租车非常方便,打电话随叫随到。只要你愿意出钱,五十块钱包个来回,司机更高兴。
  “我可是去聚会!你愿意在那里等我三个小时吗?”
  司机想了想说:
  “我不敢保证!如果揽不到其它活儿,我就等着你。如果我不打招呼就离开,你也别怪我!”
  赵德柱非常随和,他一笑说: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汽车很快到了,他们说的那家云天大饭店。实在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饭店,门前有宽阔的停车场,一排排私家车已经停满了。
  赵德柱开门下车,朝那位司机挥了挥手说:
  “三个小时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已经拉了其他的活儿,我再找别的车。”
  两个人说好之后,赵德柱举步走进饭店。远远的就看到三张大桌子旁围满了人。
  他的同学大良子,正在口若悬河的演讲,看到同学进来,赶紧向他招手。赵德柱刚想走过去,旁边雅间里突然闪出一位老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你你……是你?”
  “啊!”
  赵德柱当时吓了一跳,他被老人强拉进雅间。那老人白发苍苍,骨节分明的大手,把赵德柱的胳膊抓得死死的,就怕一松手跑掉。
  老者的旁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非常英俊,女的貌美如花。
  这位老者他似曾相识,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伙子,你真把我给忘了!”
  赵德柱皱着眉看了半天,他真的想不起来了,是哪个工地里的看门大爷,还是他到敬老院里做义工时碰到过的老人?还是自己送快递的时候,遇到过的客户……?
  想了好多,就是对不上号。那位大爷笑着摇了摇头说:
  “你这小伙子真没记性,还不如我这老人。你想想去年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就完了。”
  这么一提醒,赵德柱瞬间才勾起了记忆。
  “哦,大爷,原来是你,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康复如初了,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
  那位大爷面容慈和,嘴角常常勾起一丝浅笑,乍一看长得有点儿像姜昆,只是略微有点儿瘦削,不过精神矍铄,一对眸子清澈闪亮,一点儿也不像年逾古稀的老人。
  旁边那个姑娘和年轻人同时站起来。姑娘开口先说道:
  “大哥,你做了好事,联系方法也没留清楚,我爷爷找了你一年多,大大小小的村镇,我们跟着他去过好多地方,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你!大哥,你是叫赵德柱对吗?”
  赵德柱望着这个女孩儿点了点头,脸立刻红了。他见了陌生女孩儿一向腼腆害羞,尤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和他近距离说话。
  赵德柱磕磕巴巴的回答:
  “我我我我……那时候有事,来不及道别,我就走了。所以……!”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这个年轻人内向,所以就没往下多说什么。
  老爷子拉着他,让他坐下来。赵德柱总觉得有点儿不自在,眼前的三个人毕竟都是陌生人。他大咧咧的坐在这里,担心影响人家就餐,再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聚会的同学还等着他过去,所以他对老者说:
  “好了,大爷,你们就吃吧!我那边有同学聚会呢!”
  “哦!”
  老爷子朝他指的那个方向看了看,然后依然舍不得松开他的手。
  “唉!小伙子,我真是找你找的好苦啊!这样吧!你先去忙你的,我们三个在这里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有了空闲,再过来。这样总可以吧!”
  这番话让赵德柱有点局促不安,他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呀!
  就是去年那天,他去送快递,经过一条街,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老头儿,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赶紧把自己的电车戳到一旁。跑过去查看大爷的情况。
  当时大爷已经有气无力,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难受。
  周围的人都不敢过来,大概皆是害怕碰瓷的,所以就是有人也是远远的围观。赵德柱没多想,他这性格里有一股傻气,明知有风险,自己却毫不顾忌。人家都避嫌不过来,他却偏偏要管这闲事。他心里总是想:傻就傻吧!反正我也不趁什么钱,就算是有人讹我,也讹不出多少钱来。
  常言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个光棍汉,啥也不怕。
  大爷说胸部难受,他就问:
  “你带着药没有?有没有救心丸!”
  那位大爷拍了拍口袋,摇了摇头。这就很明显了,他有心脏病,没带药。
  这可怎么办?要不打一个120。赵德柱刚掏出电话,抬头一看,前边不远处就是第五医院。目测距离也就是一千多米。嗨!我把他背过去得了。
  想到这里,赵德柱蹲在地上,让那位大爷扒住他的肩膀。老爷子虽然不太胖,可是身材高大,身体很沉重,主要是他一点儿劲儿也就不上,赵德柱蹲着不行,跪在地上才把大爷背了起来。
  他问大爷:
  “你觉得怎么样,我这样背着你还行吧!”
  那位大爷也不说别的,一个劲儿的说谢谢,谢谢。既然没有问题,赵德柱,就一溜小跑的把他背到了医院里。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大夫给他会诊,说再来晚一会儿,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大夫让他签字,他说我不是家属,从大爷身上找手机,和他的家人联系,大爷连手机也没带。就这样赵德柱勉为其难,只好硬着头皮帮着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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