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邪火惊归鸿

  说话云风藏在地下室里,只觉浑身如虫爬蚁嗜一般。
  直等到了油尽灯枯,添了两三回灯油,仍不见晓月回来。
  每次撑起要往外去时,耳门脑门便嗡嗡炸响。
  继而听见晓月和乐岫的声音,渐次,又见云万春与沈州青等一干人拥出来责备道:
  “才和你姐赌了誓言,如今就想着出去白白送了死,我们便不认你了,还不快回去坐下运功疗伤。”一面说一面推他回去。
  云风只跪着磕头,哭得精疲力尽道:“我会好好运功疗伤,别不认我。”
  接着便爬上床去盘膝坐着闭目运功疗伤。
  困时也不敢睡,不知多少次是从短梦中惊醒过来的。
  因这云风被方洛调理过身体,又有屠琈玉加持,也算是这段黑暗日子里的一点幸运了。
  待底下的食物与饮水吃完时,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
  只是再试着要往外走时,总还见家人们全来推拥着他回去。
  云风只撑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的。
  这日便在床上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见了一干亲人们,云风欢喜不已,乐岫等也个个欢喜道:“风儿来了,叫你受苦了。”
  众人接着又问:“我们的仇可曾报了?”
  云风忙跪下道:“我不敢出去,仇还没有报。”
  众人厉声问道:“怎么还不报?难道你不知我们在世上的业障没了不能投胎?你是想要我们永远待在黑洞洞的地狱里不成?你快回去吧,我们不会再拦你了。”
  云风哭道:“我舍不得你们。”
  乐岫扶他起来,抱着说道:“娘会一直守着你,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云风哭醒过来,方知刚刚是个梦,于是撑起来,道:
  “爹、娘、姐姐、沈大哥、众兄弟们,你们等我,我给你们报仇,我要叫他们个个偿命。”
  边说着,边吃力往出口去,拼力爬上石梯,用身体顶开厚厚的木板。
  突见道道白光从纱窗那透射过来。
  云风不觉晃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起来。
  加上连日来滴水未进,身体一下撑不住,立时从石梯上滚了下去,晕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苏醒过来,睁眼见上面已没有亮光,便爬了上去,钻出洞口。
  连滚带爬的到了桌边,摇摇晃晃地撑着半个身子,伸手去抱桌子上的茶壶,将嘴够了上去,狠命喝起来。
  缓了口气,又抓起青枣香蕉来吃了,倒在地上躺了会,方觉好了些许。
  半日,起身扶着门窗墙壁出去,往她娘这边来,见屋里也是乱糟糟的,轻唤了好几声:“娘、姐!”
  黑夜里的回音只叫他蜷缩在角落里撕心裂肺的哭到无声。
  好一阵缓了过来,才起身出园,往各处去看,各院皆是空荡荡的。
  纪叔那边更是烧做了灰烬,自己往瓦砾里寻了一阵,并不见尸体,猜想可能已被官府收了去。
  接着又到了祠堂那边,见归鸿刀还在,最后方到厨房、地窖去寻吃的。
  带了些食物回百花苑,在亭子里呆坐着自言自语,直到见天光,满身不自在起来,方回地下室。
  至此,云风夜里出来练功,白天在地下室休息。
  不过七八日光景,身上的伤已大好,也有了力气。
  这日夜里,从地下室出来,到井边打水淋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到祠堂里上完香,再入刀亭。
  面刀侍立了许久后,只见他双手握着归鸿刀,满腔却骤然冒起一股邪火,一运劲,听得长长一声“嗖”响,归鸿刀被缓缓地从巨石中拔将出来。
  云风将刀架在左手臂上观看着,那月色映射在刀身上,如千年沉冰一般,白凌凌的透着寒意。
  那时,云风一脚蹬在巨石上,飞身后退出刀亭,耍起归鸿刀法来。
  刀刀满是杀意,眼下立见飞花走石,断木摧墙,只打的噼里啪啦的。
  最后朝刀亭砍下一刀,那光影刀气霎时将刀亭并巨石劈做了两半。
  周边百姓半夜被惊醒,皆吓得不敢再睡去。
  之后纷纷说里头惊起旱天雷,至此,云府被传成一座鬼宅。
  云风拔刀后,到祠堂供桌上取下鞘,将刀鞘合一,仍供上以告祖先。
  这夜里,已是丑时,云风背上归鸿刀,一纵身,如鸿雁一般,点着屋顶飞到了顺义镖局。
  顺义几个弟子见突然飞入一人,立在院里一动不动的,唬的魂都没了。
  也不敢冲杀上去,小声惊问:“谁?”
  半日也不见回应,几人慌忙跑去叫曾南与高信等人起床。
  众人皆提着兵器过来,将云风围了好几圈。
  细看时,见他一脸络腮胡须,披散着头发,闭目睡着一般。
  曾南惊慌道:“阁下哪位?报上姓名。”
  云风听了声音,睁开双眼,淡淡一声:“云风。”
  众人一听,唬了一跳,个个面面相觑起来。
  曾南举着刀道:“云风已死,冒充云风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不想送命,快快离开。”
  高信颤巍巍靠着曾南道:“听声音有点像。不会真的是鬼魂回来了吧。”
  曾南道:“别胡说!”
  又对云风道:“不管你是人是鬼,都不该来这里。”
  云风冷冷一问:“那夜使剑与使抢的人何在?”
  这话一出,曾南与高信已吓得浑身冒汗,知道来人不是假扮。
  曾南壮胆大吼一声:“不知道你说什么,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
  云风又站立了半晌才道:“那夜没去过云府的,从速离开。”
  曾南忙喊道:“你既然想找死,那便成全你,杀了。”
  一挥手,一干门人冲杀上去。
  云风也不手下留情,将这些时日来的积怨发泄一通。
  同一人身上都不带打第二下的,皆是一招毙命。
  那曾南与高信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大半的人,哪还敢留,转身就要飞出院落逃命去。
  云风一个纵身飞来,一人给一脚踹了回来。
  其余人也慌张逃散,云风如着了魔一般,将人尽数杀了,只剩那曾南与高信被打断了手跪在地上求饶。
  高信哭求道:“云大侠饶命,那夜里我不曾伤过你家一人,我也是被裹挟了去的。
  “自我大哥死后,我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云大侠,你放过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帮你指认仇人。”
  曾南也忙求饶:“对对,都是他们逼的。”
  云风道:“他们是谁?”
  两人结结巴巴说出“陆庆和”三字。
  曾南又道:“还有那两个人是他江湖上的朋友,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云风道:“叫什么。”
  两人都道:“不知道叫什么,找到陆庆和就找到他们了。”
  云风道:“廿四那夜,我家那场大火谁放的,我娘在哪?”
  二人恐惧无比道:“不是我们做的。”
  曾南直觉口干舌燥,咽得咳了一阵后道:
  “听说进了土匪,官府进去查了,你可以去问问府尹,他最清楚。”
  云风突然怒问:“为何要灭我一门?”
  两人忙回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是陆庆和。”
  高信道:“饶了我,我告诉你个惊天大秘密。”
  云风道:“说。”
  高信慌忙道:“我大哥肯定是被陆庆毒死的,他原与我大哥是旧识。
  “过年前来找过我大哥,还给我大哥下了毒,不过当时就给了解药,说一日吃一粒,吃一个月就可解毒。
  “逼着我大哥参加武林大会,那个桑长老也是他们的人。”
  曾南喊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死我了。”
  高信不理他,继续道:“那次怕人多口杂传出他到访兴隆帮,便把在场的二十一人骗了出去,全杀了。”
  云风道:“为何没杀你。”
  高信道:“是我大哥保了我。”
  云风道:“那你大哥死后,自然也该灭你的口。”
  高信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心思,兴许见我老实,留我做个傀儡,以免事情过早暴露。
  “云大侠,我知道的都说了,饶过我吧,将来我也可以指证他们。”
  云风冷笑一声,癫狂起来,道:“指证做什么,我只要命!”
  两人一听,吓得魂飞魄散,磕头不跌,云风转身往外走去,二人咽着口水面面相觑,以为云风要离开。
  谁料只走出一两丈,拔刀一挥,二人登时身首异处。
  云风杀了人,从正门出去,挥刀斩了顺义的牌匾后,往府尹家去。
  那府尹起夜时,见一人坐在正屋里,差点没尿了裤子,大气不敢出,问:“谁?”
  云风道:“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
  府尹直冒冷汗道:“何事?”
  云风道:“云府的事是你处理的?”
  府尹听他声音有些熟悉,也不敢问,只点头道:“是,是下官接的案。”
  云风道:“仔细说来。”
  府尹忙道:“那日接到报案,我便带人去查看,死了五位老人,还有,还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仵作说是名年轻女子。”
  云风听到此,拳头都攥出血来,浑身抖个不住。
  府尹道:“我实在不忍,便买了棺木将他六人收殓了。
  “如今都葬在南边的尖松岗,也不知他们名姓,我便立了无字碑,那女孩的墓在最左边。只是没有找到他家云夫人。”
  半晌,云风克制着悲痛,问:“查出什么人做的?”
  府尹道:“没,应该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他家的管家断了一根肋骨,不过却是中毒而亡,胸前有一毒掌印。
  “一名老人是撞死,另两名被掐断了脖子。”
  云风问:“什么毒?”
  府尹道:“多罗鱼胆。”
  云风道:“来源。”
  府尹道:“只知这是一种海鱼,鱼胆有剧毒。别个还在查。”
  半晌,府尹见他不言语,便问:“斗胆问一声,大侠可是他家什么人?”
  云风只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府尹忙回:“三月十四。”
  云风起身出门,突然站住,把府尹吓得一激灵,福了身下去,云风只道:“多谢!”说着飞身走了。
  府尹擦着汗,栽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发现自己裤子全湿了。
  回到云府附近时,天已渐明,云风将黑纱布裹在眼睛上遮光,在周边探查她娘亲下落。
  街坊只当他是个瞎子,脸也生,像个落魄的中年人,背着一把刀,寒气逼人的,人也不敢靠近他。
  自己见问不着话,便到茶楼坐着,听里头传的全是他家的事。
  一会儿,内中又一人兴奋道:
  “你们说的这些不算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夜里闹鬼也正常。可是你们可知道?
  “我才从城西那边过来,哎呀,真真叫人想着是又后怕又伤感。你们道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不知道,那边有一处住所,原是他家祖宅,近几日来,天天有人在半夜听到里头传出哭泣声。
  “大伙都说是他们祖上的魂不安,回来哭来着。唉,你们说惨不惨?悲不悲?
  “这么大家大业的竟绝了,他们家也称得上是世代忠良了。
  “就说那云归鸿是何许人也啊?可见老天无眼。”
  正说着,外头突的下起雷阵雨来,一阵阵的盆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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