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迷遇奇缘

  上回说到,方洛心中所念女子,说起不是别个,却是水月的外婆水安儿。
  这水安儿自赌怨气离了方洛,不久便发现自己已有身孕。
  一个人心灰意冷,到了江南来,创了这一门派,后生下水仙。母女二人少不得相依为命,不乏磨难困苦。
  幸而这水安儿身边有位痴心之人帮扶。奈何水安儿心下已放不下旧人,因此一生未嫁。
  那痴心人也一生未娶,甘心照顾她母子二人。
  也正因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常遭世人挖苦诟病,这痴心人到了四十岁时便五内五内郁结成疾死了。
  水仙十六七岁时,冥月湾已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后招了个女婿进门,本也算苦尽甘来。
  谁料,成亲不过三四个月,那郎君本性渐显,暗中勾搭上了门中的女弟子。
  一日不巧,被水仙撞个正着,那郎君满地求饶,一时又供出四五个人来,只哭求说:“从此一心一意只在你身上。”
  这水仙自小便招人白眼,因此对父亲极为怨恨,常怨方洛抛弃她母女二人。
  如今撞见这事,新恨勾旧怨,岂有饶恕之理?
  连水安儿也劝她不住,一并将那奸夫淫妇关在一处。当那郎君的面将一瓶毒药分灌给那几人。
  几人痛得鬼哭狼嚎,哀求不止,直叫喊到断了气。
  水仙又将洞门一封,留那负心人与那几具尸身在一处。还日日好酒好菜供养着。不出一月,那郎君咽着饭也死了。
  水仙接管冥月湾不久便诞下水月,却少以母女恩情待之,自小尽是苛责。
  水月长至十五六岁时已奉命行走江湖,很快在江湖上便以毒辣、风流闻名。
  到了她十七岁时,水仙便将门主之位传与她。自己只一心研习各门武学,取长融汇,如今已自成一家。
  此后,冥月湾不但用毒解毒一流,武学修为方面也渐渐崭露头角。
  奈何水月是个命苦之人,自小芳心未动,人事已通。
  却因那日在云来客栈见过云风,便芳心炽动,暗暗许意。
  谁料“死木方回春,又遭天来摧”,还没几日光景,云门遭难。得知云风被杀,其心中光景实在难于言表。
  那日,水月与霜菊、青鸟一道去芦竹山祭奠云风。见了云风墓地,恨不能相随而去。
  只在坟前打起了拳法——正是火山口上与云风比武时的对招。只打了一遍又一遍,任霜菊、青鸟也叫不住。直至仰天喷血,晕倒方罢。
  霜菊二人忙跑上扶住,诊脉取药喂下,好一会才苏醒过来。
  二人红着眼道:“门主,你这是何苦呢?人死不能复生,纵然他还活着,也不见得有过人才貌,何必这样自伤身体?若有个好歹,丢下我们如何?”
  水月心想:“才貌算什么?不都说我那爹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如今还湿答答的在洞里。”
  这样想着,却无力说出口,只说道:“走吧。”
  两人将她扶起,又看了一回云风的坟墓,方牵着马慢慢下山去。
  三人走了些许时日,这日已到湘州地界。
  进了湘州城中,街上可巧看见一铺面,匾上写着“云门镖局”四大字,底下小字书着“湘州分局”,匾上还挂着白花。
  水月一见,心尖一颤,心想:“若不是我去招惹他,是否他也不会遭此难?”自想着,不觉心口炽痛起来。
  三人住进客栈后,水月便懒得赶路,日日在屋里吃酒,每日酩酊大醉。
  霜菊二人劝也无用,少不得悉心照料服侍着。
  那日,水月又已大醉,伏在桌上,歪着头,眯着眼,见那云风似也吃醉了酒伏在桌上。
  不觉心头一阵欢喜,定眼一看,发现那不过是镜中的自己。
  一时又灌了半壶酒下去,再看时,自己又成了云风模样。
  便撑起身,趔趄到镜前,仔仔细细看时,仍是云风模样。
  浑浑笑了笑,说:“真傻,我怎么戴着钗环?”
  说着举手拔了丢桌上,仍笑道:“这回顺眼了。”说完,软瘫在地。
  霜菊、青鸟不明所以,只当是醉话,却已心疼落泪,将她扶到床上躺好,二人轮流看顾罢了。
  次日醒来,水月便命霜菊去买套男儿行装来,霜菊不解。
  水月只道:“快去。”霜菊只好出门办了来。
  水月将她二人轰出门去,自己在房里沐浴更衣,看了看镜中形容,方笑了笑,开门出来。
  霜菊、青鸟见她如此,无不忧心,只得跟着,才出客栈门,水月便回头道:
  “跟着我做什么?不要跟,不然这些年的情分就没了。”
  霜菊、青鸟听她说得严肃,素日知她说一不二,又见她今日气色神情倒好了许多,只好留在客栈等她。
  水月一人闲逛着,嘀嘀咕咕自说自话了会儿,直朝着云门镖局分局而去。
  见镖局的门仍旧关着,便敲了好一会门,里头出来一个小子,见她这副装扮,虽瞧出她是姑娘家,却仍叫唤道:
  “公子,何事?要投镖的话,还请别处去了,我们这不做生意。”
  水月笑道:“我过来看看,你没见过我?”
  那小子听她说,心下只想:“兴许是以往投过镖的,如今见我们出了事,过来瞧瞧,真也难得。”
  想着便说道:“以前往来的人多,不曾记得了,还望公子莫怪。如今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公子里面请。”
  水月进去,他又关上门,引水月至正厅,说道:
  “如今人去楼空了,本是要将店盘出去的,几位大哥不舍,就留着,命我暂看管着,这就我一人了。”
  水月边听着边四处张看,那小子沏了碗茶上来,道:“公子吃茶。”
  水月坐下喝了两小口,起身掏了张银票给他,道:
  “辛苦了,赏你的,好生看着,等我报了仇,还是要开起来的。”
  那小子听的一头雾水,推让了两回,只好接了银票,送她出了门,道:“公子慢走。”
  水月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回道:“我叫罗一,一二三四的一。”
  水月点头叫了声“罗一”便离开了。
  街上走了半天,只觉心里空落落起来,忽闻前头花香酒香扑面而来,便想着吃口酒解渴。
  因此闻香而上,见一大楼,上书着“幻烟楼”三字,左右镌着:
  今宵一梦缘浅缘深,
  此间阔别三生三世。
  看完信步进去,早有一花枝招展的老妈妈跑过来招呼。却分辨出她是女儿身,心下便有几分不悦起来,只道:“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快走。”
  说着便上手要推她出去,水月只搭着那老妈妈的肩膀一捏,老妈妈便疼的“哎呀呀”地道:“轻点轻点。”心下已知她是个练家子。
  水月松了手道:“我来吃酒的,我有钱,你卖酒,为何来不得?”
  说着,掏一张银票丢过去,老妈妈接过银票一看,寻思道:
  “兴许又是哪个好奇心作祟的姑娘,我倒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于是便引她上楼,开了一间雅间,忙命人传酒菜上来。
  水月吃了几杯,只觉无味,拍着桌子叫人进来,问:
  “我见他们吃酒有人陪,我吃酒却没个人是什么道理?”
  人忙唤了一个姑娘进来,水月一看,摆手道:“不好,不好,换一个。”
  如此换了两三回皆不满意,人只好叫老妈妈又上来。老妈妈不耐烦地一口气传了七八个女儿进来。
  水月斜了一眼,拿起酒壶就摔个稀碎,怒道:“你当我好玩?当我没见过姑娘?还是欺我家落难了,怕我给不起酒钱?别以为我面善不会杀人。”
  说着揪过老妈妈,那老妈妈也见过些南来北往的各色人。
  只那一刹那,见她眼中当真起了杀意,如着了魔一般。
  登时唬得脊背发凉,支支吾吾道:“倒还有一个好的,确实也怕客官请不起。”
  水月问:“多少?”
  老妈妈伸出手掌道:“还得再要五十两。”
  水月推开她,取出一打银票,拿了一张一百两的给她,道:“再耍我,多出的五十两给你买棺材。”
  老妈妈接了银票忙出来,一面知会人传打手,一面亲自带了个姑娘进来,笑道:“再没有比她好的了。”
  水月早闻一阵奇香,抬眼看时,见一女孩身着一袭红衣,如烟霞般飘近,且生得不俗,便招手让她进前坐下。
  老妈妈方命人打扫碎壶,另传美酒进来,自己退出合上门。
  水月欢饮舒畅,仰着脖子叫那女孩提壶往嘴里倒给她吃,只听“咕咚咕咚”已吃去半壶。
  又要那女孩也这样吃酒,自己提壶往她嘴里才倒了小口,却给她呛得不轻,只咳起来。
  水月边大笑边给她拍背,好一会才缓过来。
  水月笑道:“那就用杯子吃吧。”说着斟了满杯,两人碰了一杯。
  不多时,水月渐醉,话也密起来,仍旧说些莫名其妙的言语,女孩听了半日,已猜出个一二。
  又吃了半壶酒,水月大醉,伏在桌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说报仇,一会儿说赴死,一会儿说无情,一会儿骂无义,一会儿怨爹,一会儿喊娘。
  那女孩听着,心里怜悯起来,自叹道:“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到了如此形状。想来都是苦命人。”
  说着,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又取帕子替她擦脸。自己只坐一边看着她,猜想她生平。
  约摸一个时辰光景,水月方醒过来,那女孩早倒了杯水送上去与她喝,问:“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我叫人传些热茶热饭来。”
  水月道:“不用了。”起身便出门去了。
  女孩看着她下楼离去,自己也回自己屋歇息。
  彼时,霜菊、青鸟已找寻了水月半日,找不着人,急哭了一回,只得回客栈守着。
  傍晚时分,见水月满面晕红,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二人喜极而泣,早迎上去扶住,哭问:“门主,你这是去哪了?要吃酒,只在客栈吃,好歹我们照顾着。”
  水月道:“我又不是小孩,丢不了。”
  二人将她扶回房间,水月便道:“我要休沐,明早再买两套这样的行装回来。”
  两人听了,相看一眼,只好点头答应着出去准备。
  伺候水月沐浴更衣后,又传了饭菜上来,水月只说不想吃。又叫她二人回屋去歇息。
  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梳妆打扮起来,至三更,方吃了几块糕点后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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