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云门惨案

  杨?等人到了阆阊城,吃饭时便听说了林胤与陈是吊唁云万春的事,以及各种新闻轶事。
  杨?与杨童略做休整便又离开阆阊了。陆庆和、桑藜、桑谷则去了顺义镖局。
  此时,曾南与高信正在吃闷酒,听见陆庆和带了两人进来,如听见了菩萨来了一样,都忙的跑出来迎接。
  曾南抓着陆庆和的手,激动道:“陆先生,您来了就好了,请陆先生救我,替我在帮主面前求求情,不然我死定了,帮主定听先生的。”
  陆庆和笑问:“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出如此话来?”曾南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些天发生了多少事,我??”
  陆庆和打断道:“别急别急,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来给你引荐引荐,这是我江湖上的两位好友。”
  曾南等早见陆庆和身后跟着两人。一人玉面春风,一袭红袍,手提长枪——通体用布绑着;一人冷面郎君,手持黑剑,一身黑衣。
  这曾南也没等陆庆和讲完便行礼道:“二位兄弟好,二位兄弟好,来,陆先生,咱们屋里说。”说着先拉陆庆和往里走,又忙命人备酒宴。
  陆庆和道:“我们吃过饭了,曾兄弟不必客气。”曾南便又命人上茶。大家归坐说话。
  陆庆和笑道:“二位兄弟怎么这般形状?愁眉不展的。”
  曾南命人都退下,便把水月前来相逼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陆庆和讶异道:“难不成谣言之事果真是你们做的?”曾南为难点点头,道:“是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没办法才这样,还请陆先生给想想法子。”
  陆庆和叹道:“糊涂,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嗳——不过,倒也不必怕水月怕成这样。你当时决意一死,她也未必敢伤你性命。这样一来,倒不是曾帮主放不放过你的事。等供述公布天下,谁求情也没用,你还得是死路一条。连天下人对你们漕帮、兴隆帮都容不下了。陆某的情面救不了你们。”
  曾南吓的已坐不住,高信则一动不敢动。陆庆和问道:“如今那供书在哪?”
  曾南道:“应该在云风手里,那水月去云门吊唁云万春,第二天就离开阆阊城了,她应该是把供书给了云风。只怕等云风办完他爹的事,就该公布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庆和道:“既这么着,还得设法夺回来才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救你们。”
  曾南道:“我们可曾不这样想过?只是以我们的武功,怎么也近不了云风的身。陆先生救我们一回吧,我知道陆先生有这本事的。今后我们给先生做牛做马。”
  陆庆和为难踌躇了半天,道:“我帮你们,到时事情败露,我??”
  曾南忙道:“不论如何,绝不把火引到陆先生身上。”陆庆和道:“好吧,看在已故高帮主的情面上,我就替你们出出主意。为今之计,只能夜袭云门,杀他个措手不及,夺回供书,方可保命。”
  曾南道:“即便夜袭,以我们的身手也难。先生不知道,现在他们近路的各分局镖头都已带了人来祭拜云万春,还有好些远路的也会陆续赶到。他们长年押镖,武功都不俗的。”
  陆庆和道:“既然曾兄弟顾忌,那也没法子了。”曾南道:“先生误会,我倒不是顾忌,如今刀已架在我脖子上,哪还有顾忌的道理?只是??我看这二位兄弟定是有本事的人,能否请先生与二位相帮?这样我们更万无一失。待事成,我们定当厚谢。”
  陆庆和回头问:“二位兄弟能帮这个忙?”桑藜道:“先生说帮便帮。”
  曾南忙又求:“先生无论如何要帮我这回。”陆庆和道:“好吧,若这次动不了云风,你们也只能认命了。”曾南道:“有先生谋划,决计叫他不得翻身。另外水月那边,先生还有什么法子应对?她们使毒的本事不容小觑。”
  陆庆和笑道:“你是怕她报复?”曾南道:“确实是。”陆庆和道:“若能成事,她也想不到你们有此本事,若她相逼,只要你们打死不认就完了。更何况,你们可以把此事推给——须弥山。前段时间他们不是在黄梅洞杀了人么。”两人点点头。
  陆庆和接着道:“还要仔细谋划,但我们从没有参与过这事的,你们可明白?”曾南道:“放心,决计不会把火引到先生身上。”
  陆庆和笑道:“你们别到时卖了我,我可不承认的额。”曾南笑道:“先生说笑了,还请先生代为详细谋划。”如此,陆庆和几人便仔细商议了大半天,自不必多说。
  次日,陆庆和就依计安排自己的人去酒肆吃酒,又安排另一伙人去与那几人发生冲突。那几人再不经意间说出自己是须弥山弟子的身份,之后匆匆离开。
  这件极小的事,却因“须弥山”几个字而变成了酒肆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皆传“须弥山终于派人下山了”。
  至深夜,已是丑时,四方寂然,月光软软。
  陆庆和、桑藜、桑谷带着曾南、高信及十多名身手不错的漕帮及陆庆和随从,皆着一色夜行衣,蒙脸遮头的,秘密潜往云门镖局后门。
  桑藜、桑谷先悄悄跃进去,把值守的人给抹了脖子,开了门放众人进来,关好门后,分成三路:桑藜与桑谷带中路;陆庆和带七八人西路;曾南与高信带八九人往东路去。
  此时云门的人大都歇下,只安排了十来人值守前门与院落。而云风与沈州青皆在灵前守着。云夫人与晓月也搬到前厅来暂住。西院住的是门中弟子及来祭拜的各分局的人。东院住的是纪叔等家仆及远近亲戚朋友们。
  陆庆和三路人所到之处,先在各屋施了迷烟,逐屋查看,见各分局镖头、弟子便杀。那几名已经败露的被押的细作也别抹了脖子。
  桑藜、桑谷一路下来,先到前头将值守的人解决干净,然后到前院来,只在院中悄然盯着灵堂内的云风看。
  此时云风与沈州青正一左一右的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守灵。当时,云风突觉心头一惊,似有一阵寒风吹入。睁眼向外看时,见两名黑衣人正一动不动的往里盯着,月光之下,杀气腾腾。云风小声唤了唤沈州青,沈州青顺着云风的目光看去,吓了一跳,惊出一身冷汗来。
  两人轻轻起身,沈州青取刀递给云风,二人出到门外。这时,陆庆和与曾南两路人也都汇聚了过来。
  云风见状,知值守的弟子已被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尚不知休息的人怎么样,心想也可能凶多吉少,不禁心中更加恐惧起来,压着声音问:“你们是谁?”
  曾南鼻子里发出声来回:“把水月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云风心想:“是顺义镖局?看来请了高手。”便道:“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别伤了人。”
  曾南仍装腔说道:“他们中了迷烟,不会醒了,你敢耍花招,我一放信号,立马全死。”
  云风并未多想,从怀里抽出水月给的供书丢了过去。曾南接了,取出供书趁着月光看了看,又忙收紧揣怀里。云风道:“东西已拿,快离开。”
  这时云夫人与晓月已听见人说话,出来见院上黑压压的一群人,吓的魂都没了。沈州青忙拦住道:“夫人别出来,晓月,带夫人回去。”
  曾南道:“还有一样东西没取。”说着与众人退到一边,只剩桑谷留在原地。
  云风见执剑的黑衣人独自站在那里,便说道:“我猜你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为何助他。”桑谷只道:“想领教归鸿刀法。”
  云风道:“你二人早到我跟前,却不偷袭,也算坦荡,要命也好,比武也好,何否放过我一家老小。”桑谷道:“自然。”
  云风回身去跟他娘说道:“娘,今日难逃一劫了,孩儿不孝。”说着跪下磕头,沈州青也跟着跪下磕头。
  云风起身对晓月道:“姐,照顾好娘亲,若能活着,带娘离开这里,将家财都散了吧,只好好活着。”晓月抽泣无声,只点头应着。云夫人也是泪流满面,心痛难言,浑身发颤。沈州青也道:“夫人保重。”又伸手抚抚晓月的脸,道了声:“对不起。”晓月只抓着手,哭成了泪人。沈州青抽手与云风出了门去。
  云风先下台阶,到那桑谷跟前,二人相视半晌,刀剑相接,已打的风起云涌。
  这云风的刀法较前些日在祠堂时的光景又上了一层楼,且今日已不将生死放心上,故修为已不是前日可比。百十来招下来,这桑谷已落下风。
  桑藜见状,早也按捺不住,解枪衣,露出整杆长枪来,刃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在打斗气流中呜呜咽咽。
  桑藜激动不已,正好一试身手,提枪便杀将上来,桑谷又暂且退到了一边。于是桑藜与云风便斗了起来。
  这桑藜自视过高,使这风鸣枪明显吃力,把本家功夫全丢一旁,才二十来招,已有力不从心之状。
  云风早觉这枪不一般,念头闪过:“莫非是风鸣枪?与陈是前辈是何关系?难道陈前辈他们已遇害?”
  正想着,桑谷也攻了上来,即便如此,云风却无半点落了下风的意思。陆庆和怕再拖下去恐生变故,忙提剑飞入局中。
  沈州青见状,也拔刀飞杀上来,曾南等人忙一拥而上,将沈州青围在了中间。
  这沈州青虽身手不错,也经不住这么多人围攻。虽杀伤了他七八人,但终究力竭难抵,被乱刀砍中,倒在血泊里。
  云风此时与他三人对决,自然难敌,被桑谷一剑刺穿胸膛钉在栏柱之上。云风用力抓着桑谷的剑,奋力说出:“我信你。”又转头去看云夫人她们,已不能再言语。
  桑谷将剑一抽,云风掉在地上。
  曾南见状,喜之不尽,忙跑上来摸云风脉象,探云风鼻息,见云风已死,欢喜不已。提着剑就要上灵堂里杀云夫人。
  桑谷挥剑拦住,挡在他脖子前。曾南道:“这是干嘛。”桑谷道:“我说杀便杀,我答应留便留。”
  高信忙上来拉曾南道:“人已死,她们不中用,留她们也无妨。”说着,桑藜捡了羊皮套,一行人抬了几具尸体,方从前门离开。
  温锐与晓月见沈州青与云风相继倒在血泊中,已吓得魂飞魄散,半日缓不过神来,仍不敢出去见他二人尸身,在灵堂中佝偻着身躯,几乎回还不过一口气来。半天才慢慢移步出去,轻唤他二人名字,哪还能应?顿觉上摸不着天,下求不着地,悲痛难当,抓心挠肺抓不着,几乎不曾晕厥过去。
  母女俩抱在一起,悲恸难已。一时,乐岫又吐出一口血来,更吓得晓月不知如何是可。
  半日,乐岫忍着心口疼痛跟晓月道:“去,去看看纪叔他们怎样了。”
  晓月方忍着哀伤、恐惧,撑起身子往东边跑去。挨屋见人都被迷晕了,喊了半日皆不醒。
  又往西跑去,见后门值守弟子全死了,黑压压的血流了一地。往西院去时,见死了几屋子人,吓得呕吐不止,顿时头目晕眩难支,一头栽了下去,撞在门上,磕的头破血流。半晌,疼醒过来,擦了血水。撑着跑回前头去,又见前门、花厅的人也都倒在血泊里,跑回前院,见云夫人仍守在云风身边,哭道:“娘,死了好多人,纪叔他们被迷晕了,叫不醒。”
  温锐道:“咱们抬风儿与州青进去。”于是两人搭着云风吃力地往厅里抬,一边抬一边又止不住的抽泣着。好容易将云风抬进屋去。又去抬沈州青,把沈州青抬进去时,两人已累瘫在地,看着云风二人一动不动,早又哭碎了心肝!
  就在这时,却听云风倒吸了一口气,咳了几声,把母女俩惊了一跳,方意识云风还活着。激动叫唤着云风,半晌,云风睁开眼,吃力地叫了声:“娘!姐!”
  二人听叫,肝肠寸断,抓着手,捧着脸,哭道:“老爷保佑,老爷保佑。”
  云风问:“沈大哥呢?”两人只看着边上,云风转头看见沈州青就在身旁,伸手去推了一下叫了声,又摸了一下脖颈,眼泪也出来了,又问:“纪叔他们怎么样了?”
  晓月道:“纪叔他们被迷晕了,叫不醒,值守的弟子都被杀了,还有四五房的镖头、弟子,还有那几个内奸也被杀了。”
  云风听了,要撑起来,乐岫与晓月忙扶着,道:“先进屋,娘给你处理伤口。”
  说着二人将云风扶进内屋床上坐着。云风痛苦道:“姐,你去弄醒纪叔,让纪叔过来。”
  晓月答应着出来,又见了沈州青,心如刀刺一般,堕着泪跑到了纪叔屋里。叫了半天,见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半闭着眼,忙倒了杯茶照脸上一泼,纪叔才惊醒过来。晓月忙扶起给他擦了脸,哭道:“纪叔,家里出事了,进了歹人,云风伤了,沈大哥没了,还死了好多人,快去。”
  纪叔一听,如梦惊醒,吓出一身冷汗,惊慌前去。刚进灵堂就看见沈州青躺地上,忙跑进屋去,老泪纵横道:“公子,怎么样了?这些天杀的,造孽啊。”又自责起来:“我怎么就睡死过去了。”说着又狠扇自己嘴巴,晓月忙拉住。
  乐岫道:“他们用了迷烟,不怪你。”云风道:“纪叔,我没事。”纪叔问:“伤哪了?”乐岫道:“已经简单的包扎了下,不幸中的万幸。”抬眼才见晓月头面上有血迹,忙拉过来细看,竟是破了头。晓月说“磕的,没事”。乐岫忙给她擦洗敷了金疮药。
  云风向纪叔道:“你去沈大哥那边院里看看情况,把那几个心腹兄弟叫醒。把遇害的兄弟都安置在西沙院里,对外,我也已经不在。除几个心腹兄弟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兄弟们的后事你与娘亲商量。明日起闭门谢客,三日后与父亲一道出殡。”
  纪叔不知他为何如此安排,也只得一一答应着,又说:“要不要悄悄请个郎中进来。”云风道:“不必,不要走漏了风声。”纪叔点头答应着跑出去叫人来料理后事。不在话下。
  曾南、高信得手后,回到顺义镖局,忙将供书烧得一干二净,又对陆庆和等人千恩万谢,自不必说。
  天一亮,陆庆和、桑藜、桑谷已不辞而别。曾南与高信睡到中午才醒。忙命人上街探听新闻,又派人去云门那边探听情况。
  人回报:“云门镖局闭门谢客,不知道里头的情况,街上都传云风已被杀,云门遭大劫难,定了好多棺材,死了好几十人呢。”
  曾南听了,暗自得意。高信却心有余悸,无比害怕。二人吃过饭后便照常做生意,不在话下。
  三日后,还未出殡,云门的远近亲戚朋友已吓走了大半,只有几门硬着头皮留下送殡。各分局陆续赶到的人都悲愤难当。
  这日,云府门庭大开,为云万春及众遇难之人送殡,其中还连同几个奸细在内,顺便运出。那几个心腹兄弟当晚就想把这几人尸身剁碎了扔荒野喂狗。
  乐岫只道:“死都死了,算了,买了棺材吧,只是不要让他们与兄弟们葬一起,出了城,抬到别坡去埋了吧。”
  几人也只好压着火听命行事。
  棺椁抬出,从云万春到云风再到沈州青,再往下镖头、弟子,排了长长一队。晓月披麻戴孝,扶棺恸哭,不知晕厥过几次。
  送殡之家人悲恸之声撼天震地。街上行人闻者无不垂怜感慨。更有潸然泪下者不计其数。亦有悲愤怒骂歹人之音者不绝于耳。一时间,满城轰动,又渐渐有流言说是须弥山干的。
  此事了后,云门仍旧闭门谢客。一连两日,各路分局镖头等人皆已全数赶到。本想祭拜云万春,结果闻此噩耗,没有不怒气冲天的。个个只把怨火全烧到顺义镖局身上,西院之内喊杀声冲天,合众弟子一百来人,提刀带剑,在柳镖头、尤镖头等人的带领下,就要去找顺义镖局厮杀。
  乐岫闻声跑来,拿刀架自己脖子上才将众人拦住,哭喊道:“若你们还认我就把刀剑放下。若不然,再买口棺材把我也一起葬了。无凭无据的,落人口实,还想人都死绝了吗?你们这是要干嘛?”
  柳镖头等见乐岫万分激动,只好纷纷从命收了刀剑。
  乐岫道:“你们既认我,趁你们都在,我有话与你们说,这也是门主与风儿的意思。从今日起,不准再提报仇之事,将各州分局全数关闭,本州府也一道关闭,从此——江湖上再无云门镖局。”
  柳镖头等人苦苦相劝。乐岫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老爷、风儿的意思,他们只要你们活着,活着!不要枉送了性命。各州分局钱财全数由镖头、副镖头代为散与众兄弟。从今起,你们就此散去吧。另谋生计。”
  柳镖头等道:“我们走了谁保护夫人,这天大的仇怎可不报。”
  乐岫半晌才道:“他们要杀我,那晚就杀了。报仇不报仇的要讲证据,不能胡乱杀人。等我查清,仇我自然会报,不能再连累兄弟们了。这是我云门的劫数。柳寒、张元、薛梁、吴江华、陈勇、尤平,诸位兄弟,我要你们起誓——不得寻仇生事,否则——门主在天之灵——不得安生。”说着掉下泪来,接着道:“我话已至此,你们看着办吧。”说着把刀丢下,疲惫不堪的走了。
  柳寒等人见如此,也都当场含泪立了誓。
  次日,乐岫命将家财散了一半给各路镖头、弟子带回各分局去分与门人弟子。一半散与本州门人子弟并家中亲戚、仆人。至此关闭各处云门镖局。云府当中只留纪叔并几个孤寡老仆。不在话下。
  话说水月将供书交给云风后,次日便离城回家,也不打算去须弥山了,只想将心中所想说与她娘亲听。
  可巧这日来到一野店坐下吃茶,竟碰见她娘亲与申姨也来了。三人忙起身见礼,申姨也见过水月。水月忙请她娘坐下,霜菊、青鸟忙退至一边,命人取干净杯子来。
  水月的娘亲水仙夫人落座,也让申姨坐了。水月方问:“娘怎么到这来了?”
  水仙夫人“哼”的一声道:“我还要问你呢,不是去须弥山嘛,怎么倒往回走?”
  水月道:“那书是子虚乌有的事,我累了。”水仙道:“这么说倒委屈你了?”说着伸手到水月眼前,道:“屠琈!”
  水月一听,心下知道她娘定也听说了她与云风的流言蜚语。便道:“这次出门急,忘在家里了。”
  水仙怒道:“我还没老糊涂。这么说,你当真将玉送给云门那小子了?”水月盯着茶杯不语。
  申姨道:“门主,糊涂啊,这岂是随意送人的?没了它,您怎么避毒?如何疗伤?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玉的厉害。”
  水月冷笑道:“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不是想着厉害武学么,还要它避什么毒?我是门主,爱送什么就送什么。”一语未了,水仙已甩上一巴掌,怒道:“我还没死呢。你怎么送出去的,给我怎么要回来。”
  水月将目光移开,含着泪,半晌道:“这么些年,我从没自己拿过主意,就这件事求娘别管。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拿回来。”
  水仙苦笑几声道:“听你意思是在怨我了?我能活多久?若不思量你,我何苦来?这屠琈是你外祖母传下,你叫我九泉之下怎么面对她老人家。这么说你和那小子是真有了私情了?”
  水月冷笑道:“私情?您觉得我配嘛,不要玷污人清白名声。您能活多久,我又能活多久?这样的玉咱们谁配有?不如送给干净清白的人,免得遭天谴,连外祖母也不得安生。”此话一出,气得水仙抬手又要打,只气红了眼。
  申姨道:“门主不该如此说话,夫人这也是为了你好。”水仙突指着水月身后的霜菊二人怒道:“都是你这俩不中用的,今日还能留你们?申姨,动手!”
  吓得霜菊、青鸟二人忙跪下。申姨就要起身喂毒。水月冷笑起来:“杀吧,把我一起也杀了,一了百了也就是了,这些年若不是她俩,我与孤魂野鬼何异?”说着,怒瞪申姨,满眼杀气。申
  姨冷不防唬一跳,忙支吾道:“夫人,我看算了,也怨不得她俩,我看都是那小子的祸害。”
  水月一听,登时压不住火,站起身来,一巴掌打过去,怒道:“你敢动他,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些年,敬你是老人,让你三分,乱嚼耳根,当真以为我好拿捏?”
  水仙起身道:“你试她一试,今儿我就去杀了他,你有本事也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就走,与申姨二人上马车往阆阊去。
  水月正是气头上,也知她娘秉性,她既已知了此事,就没有放过云风的理,因此也只好上马跟着。
  一路上,几人陆续听闻往来人等说起云门镖局的事,起先水月以为说的不过是云万春。至晚时分,在野店驿站打尖时,便又听得有人在说云门镖局被灭门的事。
  水月听闻,脸色大变,拉着那人就问,心中自是不信,一会又疑是因自己而害了他一家。
  水仙听了,却笑道:“倒省得我动手了,这才叫做遭天谴。”水月瞪了她娘一眼,再也不言语,转身跑出去。霜菊青鸟也忙追上,三人拍马赶往阆阊。
  这里申姨问:“夫人,怎么办?”水仙道:“吃饭,明日进城取玉。”
  水月三人赶到阆阊时已是深更寅时。霜菊、青鸟忙劝水月道:“门主,不要急,咱明日再进城也不迟,你这样恐伤了身体。”
  水月哪里听得进?只让她们在外头等天亮。自己一个人偷过城墙,径直就到顺义镖局来。怒火冲冲地就喊曾南。
  众值守弟子见是她,都不敢惹,忙忙去叫曾南、高信并所有镖局弟子醒了。曾南率人出来迎接,还未开口,已被水月锁着喉咙,众人一见就要拔刀,曾南忙张手示意不要妄动。
  水月问道:“云门镖局是你搞的鬼。”曾南指着水月的手,水月向前一推,曾南站稳脚跟,咳了两声委屈道:“我哪有那胆啊?我就有那胆,我也得有那本事啊,您看看我们谁行,谁能近得了云风的身?”
  水月道:“不是你是谁?”曾南道:“我哪清楚啊?一觉醒了街上都传遍了。”水月冷冷一问:“这么说,云风真的死了?”
  曾南回:“水月门主您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水月又狂起来喊道:“我不信,你怎么知道?”
  曾南忙回道:“昨天出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好几十口棺材,好几十个牌位,头两个就是云万春和云风的。不信您可以去云门问问。”
  水月听了痴痴道:“死了?死了?你怎么可以死???”边说着边往外走。
  曾南等人唬呆在原地,见她失魂落魄出了门,忙命人关紧门户,一堆人掌灯等天亮,不敢歇下。
  水月失了魂地走在大街上,自言自语起来,不知觉间已到了云府门前。
  天已蒙蒙亮,大门上的白灯笼还挂着,水月只在门前候着,很久不见人开门,方敲了敲。里头开了一道门缝,人问:“姑娘何事?”
  水月道:“老伯,我想??见见你家少门主。”老伯把门开大了些,红着眼问道:“姑娘是何人?”水月道:“我是云公子朋友。”老伯叹道:“进了歹人,少爷被害了。”
  水月听了,心有不甘,泪也下来了。老伯见状,道:“姑娘等等,我去通报夫人。”
  水月道:“不用了,可知是什么人所为?”老伯道:“哪里知道?趁深夜来的,我们天亮才知道,造孽。”
  水月半晌道:“我想去祭拜祭拜,不知葬在哪?”老伯道:“姑娘有心了,芦竹山祖坟,城西外十里那边。”
  水月听了转身离开。走在路上时,碰见霜菊、青鸟带着水仙夫人两人也进来了。
  霜菊、青鸟见了人忙下马来搀着水月。水仙掀开车帘见她憔悴模样,气道:“我将来死了,你也这般,倒是我的福分了,走。”说着重摔下车帘。
  霜菊道:“夫人,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云府跑不了,这样下去门主会出事的。”水月一听,急忙忙问:“娘这是要去哪?”
  水仙在里头冷笑道:“人虽死,屠琈玉还没有收回,我只好挖坟掘墓了。”
  水月愣住了,一时竟想起云夫人来,两相比较,不禁苦笑癫笑起来。一会儿方道:“你敢动他坟,我立时死。”
  申姨忙道:“您这是何苦?为一外人这般待夫人,门主您从不这样的,叫夫人如何不伤心?”
  水月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没什么盼头了,不如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水仙听了,怒掀车帘,看了她一眼,又狠命摔下,道:“把经书给我带回来!走,回冥月。”申姨忙应了一声,又对霜菊二人道:“你俩照顾好门主。”两人也忙应“是”。申姨方调转马车离开。
  这里霜菊、青鸟便找了个地方,伺候水月沐浴、更衣。又对水月道:“我们已将秘笈给了夫人。”
  水月也不应,也不吃饭,躺下睡了一日,于次日,梳妆打扮后,方到芦竹山祭拜云风。
  此回正说“呜呼恨作孽活不了,哀哉爱作孽死不成”。不知后事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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