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踩点儿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上车的这几位都是干[轮活]的[镊子把]。
  按照过去的荣门五种买卖说,公共汽车上行窃同样属于[轮子钱],称之为叫[蹬小轮],也叫[踩小轮]。
  这些人很容易辨认。
  他们从来不拿正眼看人,更不会与谁对视。
  上车后小眼神儿乱飘,落点都是乘客的包或衣兜。
  他们那双手一般不会露出来,不是插兜里,就是用报纸或杂志遮挡着。
  身后这孙子又张嘴了,“是金老九的人!”
  我抱着肩膀看向窗外。
  这个时间车上的人不算多,这三位也是不开眼,不知怎么就盯上了我。
  一个瘦高个站在了我旁边,随着车摇摇晃晃,有时还故意碰我一下,想看看我的反应。
  我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一把镊子悄悄伸进了我羽绒服外兜。
  这个兜里有盒红梅烟,一个打火机,还有不到一百块的零钱。
  我抱着肩膀的左手伸进了怀里,不等他往出抽镊子,两根手指隔着口袋就夹在了上面。
  我始终还是那个姿势,闭着眼睛随车摇晃。
  可那两根手指却像台钳一样,无论这家伙怎么用力往出抽,都纹丝不动。
  车停了,这小子镊子也不要了,松开手拉着两个同伙就下了车,屁都没敢放一个。
  气动门关上了,缓缓开动。
  唐孙子在我耳边笑道:“哥你太坏了,那小子憋得像大便干燥似的……”
  我叹了口气,这货不止话痨,还真埋汰!
  下车后,我随手将那把镊子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这座大厦在长江路旁,大堂宽敞明亮,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那家公司叫磐龙建筑工程公司,在大厦9层。
  大堂里人来人往,没人拦我们,大大方方走进电梯,唐大脑袋用衣袖垫着手指,按下了10层。
  我不由暗暗点头,这货看着猪头猪脑,其实经验丰富,大智若愚。
  我什么都没问,干[飞活]的,有他们自己的套路和手法。
  10层走廊没什么人,他溜进了走廊尽头的设备间,很快扛着一架合梯出来了,脑袋上还顶了个满是白灰的破帽子。
  帽子其实并不小,只是他脑袋太大,看着有些滑稽。
  他做了个手势,意思让我等他。
  我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他扛着合梯就进了消防通道。
  闲来无事,我跑到卫生间蹲了一会儿,出来后发现他已经回来了,正靠在消防间铁门上抽烟。
  我俩从消防楼梯往下走,到了二楼,他说去撒泡尿。
  我明白,他这是去看卫生间窗户能不能打开,一楼和二楼的都要看,所有退路都得提前踩好点儿。
  十几分钟后,我俩出了大厦。
  他说这家公司规模不小,占了整整一层。
  老板姓黄,办公室就在最里面,门上是球锁,如果那些文件不在[硬砖]里,这事儿几分钟就能解决。
  我问他:“如果是在[硬砖]里呢?”
  “那就得浪费两分钟!”
  我还真有些惊讶,昨晚我和张思洋没说谎,开锁是我的短板。
  在我印象中,保险柜可不是家常门锁,那玩意儿并不好开,他两分钟就能打开?
  坐在一家饺子馆里,他看出了我的疑问,点了三盘酸菜猪肉的饺子后说:
  “市面上常见的[硬砖]有永发、虎牌、艾谱、迪堡和金虎,其中也就迪堡难度稍大一些……”
  他把一些保险柜扒了个底儿掉,我也涨了一些知识,难得地夸了他两句,结果三盘饺子他造了两盘。
  下午到家以后,这货抱着那台海鸥相机进了卧室,我开始装那块手表。
  等再抬头时,天都黑了。
  我把组装好的手表放进了玻璃罩里,还要静置几天,走时准确没问题了,才能交给客户。
  卧室里传来鼾声。
  他奶奶的,我以为他在研究怎么用照相机,没想到人家在烀猪头!
  怪不得这么胖,能吃能喝又能睡,净长肉了!
  我走进卧室。
  拿起那台照相机摆弄了一会儿。
  晚上九点。
  我俩又来到了那座大厦前。
  唐大脑袋挎着照相机,活像个三流小报的记者,缩着脖子问我,“哥,你说咱俩怎么进去,才不会被保安拦下?”
  我看了眼冷冷清清又灯光明亮的大堂,摇头说:“这个我真不行,你说!”
  他嘿嘿笑了,“那就看兄弟我的!”
  说完,拿出我的红梅烟,分给了我一根,随后抽着烟开始说些没用的……
  太冷了,估计今晚至少零下二十六七度!
  一根烟抽完,他还是不紧不慢。
  “哥,我突然觉得,以后就干这种活儿挺好,心安理得,不比进老百姓家搬电视强?”
  我说:“醒醒吧,你以为天天都有这样的活儿?”
  “说的也是!”他捂了捂耳朵,憨笑道:“哥,要不你把那娘们拿下得了,不比自己撸管子强?”
  “滚犊子!”我骂了起来,“太他妈冷了,等啥呢?”
  他笑了,圆圆的下巴朝我身后努了努:
  “等他呢!”
  一辆黑色虎头奔疾驰而来,又一个急刹停在了大厦门前,后面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皮大衣的瘦高中年人。
  中年人急匆匆地往台阶上走,司机下车跟在了身后。
  唐大脑袋低声说:“跟上!”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一直再等浑水摸鱼的机会。
  我俩一声不响地跟在了这两个人身后,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大堂角落站着两个聊天的保安,拎着黑色的胶皮棍子晃晃悠悠,见我们进来,一个矮个扬手打招呼:“张总,咋了,着急忙慌的……”
  看不到中年人的表情,估计是懒得搭理他,没出声,脚步更没停。
  四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电梯间。
  等电梯时,中年人还撇了我们一眼,我俩神情自若。
  他们在8层下的,我们又在10层出了电梯。
  走廊异常安静,所有公司都下班了。
  我知道他又要从消防楼梯下到9层,这么做的目的是混淆视线,不管有没有人注意,该做的都要做到,以防万一。
  轻车熟路,他又把那个合梯扛了出来,小声说:“哥,一会儿你就站在梯子旁边,如果有人来了,你不小心把梯子碰倒,随后赶快走,明白了吗?”
  他这是想让我给他使个“声”,这样就能尽快脱身。
  问题那是九楼,怎么脱身?
  还能跳下去不成?
  不过捉贼捉脏,只要能及时走出那间办公室,反手把门一锁,啥事没有!
  可这个过程中如果真[掉了脚],我会自己跑掉吗?
  我不知道。
  [掉脚],就是被抓现行的意思。
  我压低了声音,“大脑袋,你不觉得这事儿蹊跷吗?”
  “蹊跷?啥意思?”那张大脸有些迷茫。
  我说:“你把梯子放回去,咱俩在九楼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关键时候,这货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
  我俩顺着楼梯下到了九楼,随后就在电梯间站着抽烟聊天,放松的像在家里一样。
  “啥情况啊,你就说说呗!”他忍不住开始墨迹我。
  “等着,如果这根烟抽完还不来人,你就安心去干活儿!”我说。
  “……”
  不出我所料,一根烟还没抽完。
  叮!
  电梯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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