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演戏

  听到我说假的,这两个人的脸明显绿了。
  “小武哥哥,”唐大脑袋可怜巴巴道:“啥情况啊?你就忍心看兄弟我被打死?”
  我悠悠然点了根烟,随后伸出一根手指:
  “一,你不会被打死!”
  他的小眼睛眨呀眨。
  我又伸出一根手指,“二,他也不是老钱头!”
  两个人瞬间石化。
  那汉子脸就红了,嘟囔道:“尽扯王八犊子,我说不行,你偏说行,这他妈啥事儿呀……”
  话都没说完,汉子掉头就走,“咣当”一声,把门摔上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天棚上的小灯泡晃晃悠悠,映得唐大脑那张大脸忽明忽暗。
  我把手里烟头扔进了炕洞里,苞米该子燃烧的很快,又添进去一把。
  “小武哥,我错了,真错了!”他开始赔礼道歉。
  我抬起头,“你错哪儿了?”
  “那个……我吧,我不应该骗你……”
  “我说的对?”
  “对!都对!不过钱大爷真去找人修炕了,刚才我俩的台词儿都是真实的!”
  “台词儿?”我笑了起来,“你嘴里还能有真话?”
  他连连鞠躬:“撒谎我是你儿子,真事儿,我就是怕老钱头回来的晚,所以先把即将发生的事情演习一遍……”
  “你快滚犊子吧,我他妈有钱也不借你!”
  “别呀,小武哥,你是我亲哥!再弄不来钱,我那死爹真没人伺候了,真事儿……”
  “看你表现吧!”
  说完,我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坐在了炕沿上,随后立起了眉毛:“瞅啥呢?给我脱鞋呀!”
  “来了来了!”
  他点头哈腰像个小太监一样,蹲在我身前,撅着肥大的屁股给我脱鞋。
  “小武哥,你咋看出来的呢?”
  我也不瞒他,“老钱头右腿有点儿瘸吧?”
  他两只手停了下来,瞪着小眼睛,“我艹,神了嘿,你见过他?”
  “见过个屁!”我骂了起来,“手别停!”
  “好嘞!”
  “我都奇怪了,虽说楚爷收你的时候,他已经残了,可一身经验还在!但你这手艺和眼神明显不行啊!”
  他将我两只棉军勾脱了下来,脸色明显有些尴尬,嘟囔道:“怎么不行?无论多高的楼,无论多严密的防盗措施,没有我进不去的……”
  “别吹牛逼,倒洗脚水去!”
  我这边正泡着脚,真的老钱头来了。
  和我猜的差不多,他最多170公分高,穿着一件旧军大衣,走路右脚一点一点的。
  听两个人说话,这老爷子家火炕还真堵了,下午去韩甸找师傅了。
  不过上一场戏有点儿过,唐大脑袋只欠了两个月的工资,并不是七月份开始欠的。
  这货一直用小眼神飘我,我就是不说话,看着他把老钱头忽悠走,开始铺被褥。
  没从我这儿弄出钱来,他有些垂头丧气。
  进屋以后,耷拉着脑袋,坐在炕沿上抽着烟。
  我把枕头靠在窗台上,舒舒服服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我就奇怪了,你说你这儿能进去,那儿也挡不住的,咋就把日子过成这个奶奶样呢?”
  他看向了我,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是个侠盗!”
  “啥?”
  “侠盗,劫富济贫的侠盗!”
  “艹!”我真想吐他一脸口水,“你能不能先济济自己的贫?”
  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了昏黄的小灯泡,眼睛里似乎开始溢出泪水,“小武哥哥,你不懂我……”
  我扯着被把脸蒙上了,快别扯犊子了!
  我觉得他没说实话,就算真是什么侠盗,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好一会儿,就听他说:“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从院子里那些脚印,看来老钱头是个瘸子的!”
  我叹了口气,行,傻的还不算彻底。
  我掀开被子,“说说吧,你的钱是不是被女人骗走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怔了一下,看来自己猜对了!
  “扯淡,我钱不是都请猫爷做大保健了嘛!”他不看我,起身下地又嘟嘟囔囔:“我去给那老不死的接泡尿,然后就过来陪你睡觉……”
  “滚!我自己在这屋睡!”
  他没搭理我,笑嘻嘻地出去了。
  我刚要闭眼睛,就听东屋响起了他的喊声:“爹?爹?!你咋了?”
  操,又他妈开始演戏了!
  我翻了个身,他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哥,哥!我爹他、他、他没气儿了!”
  “真的?!”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先前还睡的直打呼噜,这么一会儿人走了?
  “真的,快快快,快帮我看看!”
  我见他不像装假,连忙下地套上鞋,鞋带都没系就跑了过去。
  楚爷还和先前一样,躺在那儿神色安详,由于喝了一杯白酒,脸红扑扑的。
  我俯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由就是一惊。
  随后又按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死了!
  这位当年在道上叱咤风云的一代贼王,就这么悄声无息地走了!
  我起身看向了唐大脑袋,摇了摇头。
  他腿一软,坐在了炕沿上。
  我直起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他身子一歪,就跪在了地上。
  “咚咚咚!”
  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腰后,已经一脸眼泪。
  他咧着嘴大声说:
  “师傅,你走好!”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大老远跟他跑回来,竟然给这老贼王送了终!
  再回头仔细端详这老头,如此安详,最大的可能是心脏衰竭,没遭什么罪,倒也是有福之人。
  猛然想起他睡前的那句话:
  到时把爷的骨灰洒进松花江里,爷离不开这白山黑水!
  这是巧合?
  还是他有了感应?
  我头皮一阵阵发凉,这世界上有些事情,还真是没法解释……
  我扶唐大脑袋起来,轻声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咱们得把老人发送走!”
  别看先前这货骂的凶狠,这会儿人真没了,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六神无主,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我问:“我记得韩甸有扎花店?”
  他连忙点头。
  “这样,你先去通知村里平时交好、年长一些的人家,看有没有人能过来帮把手!然后去韩甸的扎花店,那里什么白事先生、烧纸、花圈、装老衣服肯定都有,去吧!”
  说完,我从怀里拿出了一整沓人民币,“拿去,快去!”
  “哥……”他接过钱,泪眼不要钱似的滚滚滑落,“谢谢!”
  “别扯犊子,麻溜办正事儿!”
  他走了以后,屋里就剩我和炕上的尸体,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对我来说,活人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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