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江湖儿女
大陆最西端，日落海。
凯隐坐在巨鲸的背上跟赫莱尔一起看日落。
这片海域之所以叫日落海，除了它在大陆西端，是整片大陆太阳下山最晚的地方，名副其实的“日落之处”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日落的景观堪称一绝。
在这个世界，它就是泰山日出一样，几乎人尽皆知。
这是凯隐第一次安静的欣赏日落，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彩在海天交接处出现时，这片海域因为暖寒两股洋流对冲所形成的雾气立刻就被赋予了奇异的光彩。
它们带着这种光芒向周边蔓延，能迅速笼罩半个天际。
那一整片天空都会因此变得绚丽多彩，如梦如幻。
只不过这情景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夜幕就会降临，它们就像昙花盛开一样短暂。
“你觉得可惜吗？”
赫莱尔侧头问凯隐。
他们肩并着肩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凯隐有一点紧张，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赫莱尔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情感“攻势”来对待他。
“是有一点吧！”他随口回答。
“世界运行的规则就是如此，这是没办法的事，”赫莱尔轻声叹了一口气，“璀璨和光彩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铺垫，然后它们才能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绽放。”
凯隐转头看向赫莱尔，他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
“其实怎么说呢！事情本该就是如此，如果这种景观到处都是，随时都是，他们也就变得普通了对不对？”赫莱尔像是在自说自话，“就像人类情感，不是有一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她看着凯隐问道：“你一定听过这句话对不对？”
凯隐有点茫然的点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为什么开头会用愿，结尾会用终呢？”赫莱尔看向已经是一片黑暗的日落处，“因为世间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情感之事更是如此，对于不容易实现的事才会祈愿，而终字正体现了有情人成为眷属的概率最多十中有一……”
凯隐不太关注这种事，但能大致明白赫莱尔的意思，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该不会是逼他做出什么抉择吧？
赫莱尔似乎并没有像凯隐所设想那样，她只是轻声的说，“因为难得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她在带凯隐来日落海前在长安城看了一场戏，据说讲述的是一对名叫赵怀真和云缨的恋人的爱情故事，他们一个是宗门天才少年，无奈却是病秧子，一个是活泼仗义的少女，誓要做杀敌报国的女将军。
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是很可惜赵怀真身患顽疾命不久矣。
赵怀真为了继续陪伴云缨，开始查询资料寻访名医，后来得知太极或许可以治愈他的顽疾，于是投入玄都观成了关门弟子。
他的师傅告诉他，他是太极天才，等到功力深厚之时就可以到两仪门后面去探寻救治之法，他便信以为真，苦心修炼，为此甚至拒绝了云缨的数次探访。
只为日后的日日相伴。
然而，等到他终于功成之时，他的师傅却告诉他，两仪门一旦大门洞开后面是可以毁灭长安城的上古恶灵，如今上面的封印已经支撑不住了。
只有他体内的上古阴阳之气才能将之再次封印，代价就是他的顽疾再也无法彻底治愈。
还要以身为门，不得离开两仪门玄都观一步。
他练功本是为了治愈顽疾，治愈顽疾本是为了陪云缨去北荒。
然而，到了功成之日，却是这般的结果。
但是，心怀大义的赵怀真还是无奈的选择以身为门，从此与云缨天人两隔，再也未曾见过一面。
“我带你去看一场戏吧！”赫莱尔碰了一下凯隐的肩膀。
“哦……好。”
凯隐想着只要不是逼他立刻做出抉择，他什么都可以考虑答应。
很快赫莱尔拉着凯隐来到海都，她把从长安带回的戏本交给了城内的戏班，这时已经排练的有几天了。
今晚就是第一次试演。
他们坐在人群中把改编的三幕戏，赵怀真和云缨的孩童时期、少年时期和最后的离别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从两人两小无猜懵懵懂懂，到超越友谊恋人未满，再到彼此牵挂却终不得见。
三幕戏原原本本还原了赫莱尔从长安城带回来的戏本。
“哎，原来最后是无妻徒刑。”
他们前排的一个汉子看完之后，不住的摇头，然后神情落寞的离开了。
赫莱尔本来还沉浸在故事中有些难过，听到无妻徒刑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你能感受到赵怀真的无奈吗？”她看向凯隐。
凯隐这时候已经能够感知情绪，对赫莱尔有很深的依赖而不自知，当然是能够代入戏中赵怀真这个角色的。
“很可惜，”他想起来在日落海赫莱尔说的那些话，对人间的爱恨离别有了一些兴趣，他问赫莱尔，“世间的不如意很多都是这样子吗？”
“嗯……”赫莱尔沉吟了一下，“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看一看，感受一番，也许会有更深的感触。”
她看凯隐有些犹豫，又补了一句，“这出戏，是真实改编的，赵怀真现在还在玄都观守着那道门，就是不知道云缨去没去北荒。”
“真实的？”凯隐有些惊讶。
“我其实早就想去会会两仪门后面的上古恶灵了，你愿不愿意陪我去走一遭？”赫莱尔可谓是循循诱导，誓要将神性松动的神明拉近“凡尘”。
凯隐点了点头，不过他自认为自己是去履行职责，恶灵嘛！还是长安城的。
所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但是，他其实很喜欢赫莱尔带着他深入人间烟火的这种感觉，哪怕上次有人说出冒犯神明的话语。
说他是赫莱尔的伴侣，还说他配不上赫莱尔。
他不在意这些，只觉得两人游历人间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戏文里说的鸿程游历，仗剑天涯。
他们俩成了这种并肩而行的江湖儿女。
“喂，”赫莱尔突然把搭在凯隐肩膀上，身体也倚了过来，“你说在外人看来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这动作，让凯隐有点猝不及防。
“我们是……”他突然结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