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弃神之人
白月明一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就头疼欲裂。
“城主还没死呢！选什么城主？告诉他们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当城主的，桥城的城主，只有林川一个！”
他常常在殿上发脾气。
屋里的仆人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不敢在月明面前提起“选城主”的事。
“首相大人。”
唐心说：
“您一直在病床旁守着，煎药、喂水，都要事事亲为。千万要注意休息啊，城主现在病成这样，城内、城外的事都等你来做主，累坏了身体我们就真没辙了……”
“唉，林川一点也不见好转，桥城不能没有他啊。”
她又难为情地说：
“君临那边已经写信来催了，让桥城必须选一个新城主，来稳定局面。”
月明轻轻皱眉。
“君临是怕桥城出什么变故？不会这样的……”
君临与桥城是联盟关系，君临不能直接插手桥城的事务。女皇的态度，却仿佛桥城就是她的封地一样，高高在上提出“意见”。
“总要有个代理城主，才能稳定人心啊。”唐心说。
“这些天是柳影在帮我处理事务，她是负责文职的，心思细，不如让她做代理城主吧。”
“君临那边我写信搪塞一下，就说选柳影吧。我们起码得撑到林川城主病好。”
唐心又说：
“对了，雪域发来了问候信。曲静说，这种怪病大陆上没见过，可以去药仙村试一试。不过村子在北域的雪山深处，我们把城主送往那里吧？”
月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优柔寡断，又思虑过重。城主不在，重担都压在他头上，头疼病比以前更严重了。
手指微微扶着额头。
“城主尚且在城中，外面就乱成这样。要是城主不在了，还不得乱成什么样？”
“总不能这么拖延下去。你来做决定吧。哦，逆天城的段城主也来书信了，他说会亲自来探望林川。
夜曜大人做了龙城的城主，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这个消息？我们要不要给他写信，请求他的援助？”
月明一拍脑门。
“对了，还有他可以帮忙。”
他对夜曜的印象尚好。
“我忙得把这事都忘了……夜曜当了城主，我们也没去祝贺一下！……不过想必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上次我去黑暗堡，没带什么贵重礼物，他对我依然热情迎送。以前林川有事相求，夜曜总会帮忙。现在他坐拥龙城这座大城，物资和人力都很充足，应该请他帮忙。”
“请他帮什么呢？”
“借我们些人手和士兵吧。城外那些匪盗趁虚而入，边境越来越乱了。”
“我这就写信！”
唐心说。
月明又低头望向昏迷不醒的林川。
他的手冰凉，触碰到就一阵心酸。
不禁又悲从中来，暗自流泪。
“在他还没当城主之前，我也还是医馆里一个小药师，是他让我做了首相……
那时候的桥城，只是一个破落贫穷的小城，放眼城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地……现在，也成了满眼的金黄麦穗……没有林川城主，就没有如今的桥城。”
唐心擦了擦眼泪，哽咽中带着坚强：
“您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城主病了，我们才更应该团结，不能让桥城散了……不然城主醒来以后会失望的。”
月明点点头。
“一切照常运转，等城主回来。”
龙枭坐在光明神殿的长椅上，睡了一觉。
直到暮色西垂。
才慢慢醒来。聆听神谕的人们都散去了，窗外街道上静悄悄的，身边空空荡荡。
长长的红毯上，只剩下寂静。
视线落向大殿，正中的圣泉水池，喷洒着晶莹如钻石的水珠。
夕阳柔和的光，透过穹顶的圆形天窗，斑驳洒落在水面上，如梦似幻。
光明女神的高大塑像屹立在墙壁正中。
她有一双低垂的、忧伤而慈爱的眼睛。
双手在胸前合抱，背生洁白双翼。
几只不起眼的小雀鸟，摇晃着毛绒绒的小脑袋，跳跃在光明女神茂密的头发间。
神仆还未离开。
这位身着金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从仪式台上缓步走下来。
肩膀穿过洒落下来的阳光，脚步悄无声息，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
“世人都说，神创造人间，却不在人间。”
他礼貌地站在龙枭身旁，与他望向同一个地方。
这位自愿将余生奉献给神明的人。
看着窗外街道景色，感觉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你没和人们一起朝拜，也不唱圣歌，是什么烦恼着你？”神仆很亲切地问。
龙枭哪有什么烦恼。
他只是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
鹰王到宫殿里享乐了，把护卫们都丢在了街上。
这里很安静，不用点餐也不要酒水钱，就可以坐在长椅上休息一整天……
“我只是来透透气。”
他将两只手臂，搭在长椅的靠背上，让自己更舒适一些。
“我没听见圣歌，我刚才睡着了。”他说。
“不管你有没有睡着，你的心灵关闭着，自然就听不到圣歌。”
怎么？
难道还要拉我入教吗？
龙枭心生抵触。
“也许我就是睡得死……什么也听不见。”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
如果圣歌的旋律是一束阳光……那么这束阳光在抵达他的心底以前，就被糜烂、肮脏的帷幕遮挡住了。
那里一片冰冷冷、一片漆黑。
神仆用一贯的平静口吻引导着：
“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我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龙枭不想说。
他是一头野兽。
有时候走进人群里，感觉自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从肉体、到灵魂，都腐烂了。
渴望堕入七层地狱，渴望洗清自己的罪恶。
必须时刻藏起獠牙，才不会伤害身边的人……
他喜欢与冥玄相处。因为冥玄很强，从不会被他的獠牙所伤。
龙枭感到痛苦。
他收回双手，不安地坐着。
自责，深深的自责包裹着他、折磨着他。
他并未做过什么，却如此自责。
“我觉得自己十分危险。”
他这样说，眼神镇定地看向神仆。想吓退神仆，让他别再发问了。
“我扼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所以去杀人。我常常暴怒、狂怒、怒不可遏。
当怒火袭上心头，我就会失控，变成一头猛兽。重要的人和事，都被我毁掉了。我只想一个人独处，远离人群。”
神仆伸出一只手，准备放在龙枭的头顶上。像对待其他信徒的关怀一样，那么自然而然。
但龙枭却躲开了。他猛然站起身，浑身充满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