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以前的方长生

  回家的路上，飞梭里没有了来时的喋喋不休。
  丁静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方叔恒黑着脸。
  飞梭内萦绕的低气压，连呼吸都变得难受。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
  方叔恒酝酿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那是你的家人，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你这么做以后，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本来他们对我们就不待见，这下直接跟他们结仇了！”
  方长生没有辩解，他知道爸爸的性格。
  老好人，不愿意得罪别人，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他是不可能理解方长生这种做法的。
  “长生，做人不能这么意气用事。我知道你觉得憋屈，但你得设身处地的去想。
  我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家伙娶走他们的千金，没给你妈带来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她跟着我吃苦，他们恨我是应该的，怪就怪我没本事，连累到你和你妈。”
  方长生听进去了，但他无法接受方叔恒的观点输出。
  为什么作为穷人就一定要逆来顺受呢？
  穷人就不能有自尊，就不能扞卫自己的尊严吗？
  明明自己没有主动挑衅，而是在他们设定的规则内，用自己的实力破了这个歹毒的局，扞卫了家人的尊严，让他们惧怕，为什么爸爸就是不能接受呢？
  只能是他们欺负我们，不能是我们欺负他们吗？
  “唉，正好明天周末，我带你买点东西到你大舅家赔礼道歉。你还小，他们不会怎么为难你的......”
  “方叔恒！！”
  丁静突然愤怒的大吼起来“你疯了是吗！让弟弟给那些坏人道歉！是道歉也该是他们！
  我早就受够了！你唯唯诺诺什么啊！你对我有负罪感，你的负罪感都给了我的那些哥哥嫂嫂是吗？
  我嫁给你这么久，我有抱怨过你一句吗！我怪过你，因为你我在娘家那边抬不起头吗？
  我没有！我很幸福！我每时每刻都很自豪我是长生、长乐的妈妈！
  你那该死的负罪感，不要牵扯到我孩子！
  你要道歉，你自己去个够！你要拉我长生去，让他受委屈，我就跟你......离婚！！”
  方叔恒蔫了，彻底闭上了嘴巴，不敢出声。
  方长生本来心情很糟，听到妈妈这么维护自己，心里又顺畅了不少，只是妈妈上升到离婚的高度，作为儿子的当然不能不作为。
  方长生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能缓和一下。
  “爸妈，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在台上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大舅他们本来就想借着这次局来欺负我们，他们赌定我没凝气，想要在外公面前，所有家人面前羞辱我。
  或许是为了恶心你们，但现在想来，或许他们真正针对的人是我，丁锦礼想坏我道心，毁我修真路。
  光是这一点，我哪怕杀光......我再怎么做都不过分。
  我始终认为家人不仅仅只是血缘的联系，更重要的是感情。他们对我们毫无感情，甚至想害我们，说他们是仇人也是合情合理。
  这种人为什么爸您要执着于跟他们继续保持表面的家人关系呢？没用、甚至是有害的关系就该舍弃。
  我就是要在他们面前发疯，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我可怕的一面。
  在他们见到我这一面后，以后他们就会知道害怕，哪怕他们再一次打算害我们的时候，也得三思而后行，考虑失败会产生的后果。”
  方叔恒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方长生，长长的叹出了气。
  方长生回到家后才发现微脑有信息传来。
  是邱珊珊邀请他明天早上九点到绯月门口集中。
  方长生不打算理会，将微脑放到了一边。
  继续开始今晚的修炼。
  只是方长生修炼了一会后，发现自己始终很难静下心来。
  今天晚上的事情相当影响他的心情，爸爸方叔恒的不理解让他心烦意乱，离去时外公的眼神也是让方长生记忆犹新。
  方长生不觉得自己错了，他反思了无数次，还是不认为有问题。
  但是外公为什么那么说呢？
  以前的自己会处理得更好。
  貌似丁锦礼对自己的恨意也是来自于以前的自己。
  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今天晚上他会怎么做呢？
  能够在出气的同时，也能让外公和爸爸满意吗？
  丢失了记忆的他，还是方长生，却也不再是以前的方长生。
  以前的记忆，他不愿回忆起，但凡思考都会让他感到恐惧。
  但是今天，他真的很想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
  那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长生。
  方长生第一次主动入睡，他害怕、本能的在抗拒，但他愿意进行一次尝试。
  仅此一次。
  “你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
  “恃才傲物！自把自为！你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最有志向的人，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心中的崇高目标！”
  “当英雄！当榜样！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啊！你有想过自己的出身吗？你以为你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吗？我们这个家经不起你折腾！”
  “因为你，我和你妈被报复了！他们恨你，现在整个行业都封杀了我们，我们找不到工作了，我们家没钱了！怎么供你上学？家里花销怎么办？你想过后果吗？”
  方长生猛地扎醒，无边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无法抵抗，无法消减，无法通过任何方法进行排解。
  方长生能扛得住痛苦，甚至能在真实死亡的体验下迅速恢复，唯独这份醒来后的恐惧，无论多少次都无法克服。
  方长生蜷缩着身体，泪水还是掉落个不停，身上不停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恐惧才缓缓消退。
  但是这一次是有收获的。
  他记起来了一些片段。
  他曾经跟爸爸方叔恒大吵了一架。
  他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但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并不服方叔恒，一意孤行的要做自己的事情。
  “以前的我不是很‘懂事’，甚至可以说是个叛逆的小孩。爸爸应该更不满意以前的我吧？”
  方长生醒来已经是早上。
  洗漱完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幸好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
  方长生走出客厅，早餐做好放在桌上，桌上还有一张纸条。
  爸妈又去工作了。
  方长生打算将这顿早餐当午饭吃了，这就又省一顿了。
  吃完早饭，清理了碗筷后，又过了半个小时。
  方长生慢悠悠的回到房间，准备继续修炼。
  这时方长生看到了被他随意丢在椅子上的白色外套。
  又注意到了桌面上信息灯闪烁的微脑。
  方长生想起邱珊珊今天的约会邀请，想来是她发过来的信息吧。
  现在早就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邱珊珊一定已经走了，微脑上多半是发来催促他以及质问他的消息。
  方长生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而且也不想通过微脑质问她、拆穿她的真面目，这种戏码方长生由衷的讨厌。
  于是方长生索性不看微脑，继续修炼。
  修炼了半个小时，心里始终有根刺。
  “还是无法心静。”
  方长生心里烦躁，这样太影响自己修炼。
  犹豫片刻，方长生还是拿过微脑。
  点开了信息栏。
  信息栏里的信息没有方长生预想的那么多，只有四道未看信息。
  都是邱珊珊发过来的。
  与其让自己一直心绪不宁，还不如早点解决这个影响自己修炼的因素。
  方长生已经做好了被质问、被骂的准备。
  “8：42 我已经到了，等你哦！”
  “9：19 我在学校大门边上，不要找错地方了。”
  “9：58 可以回我消息吗？”
  “10：49 我会一直等着你的，说好的，不见不散。”
  没有想象中的质问。
  方长生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邱珊珊肯定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来了吧？
  她一定已经走了吧？
  方长生放下微脑，可是这次心绪更乱了，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脑海里不断出现‘不见不散’这个词。
  邱珊珊不可能一直等着吧？
  既然她已经没有再发消息了，意味着她已经走了不是吗？
  方长生脑海里不停在想着。
  明明是个骗子，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在意呢？
  哪怕她真的一直在等着自己，那又如何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自己，算计自己，让她白等，算是便宜她了，不是吗？
  方长生找不到愧疚的理由，但心里却还是在意。
  他在房子里烦躁的走来走去，无数次的看见那件白色外套。
  “算了，外套还要还给人家，要是弄丢了还得赔给她。反正过去学校不用多久，看看吧。”
  方长生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跑去。
  坐上公共飞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想。
  如果她在怎么办？
  要将外套甩给对方后，直接了断的将她的阴谋说出来，拆穿她的真面目吗？
  方长生甩了甩脑袋，否定道。
  “不可能的，她不至于等我三个小时，她一定已经走了。回到学校后只要跟她保持距离，她就会知难而退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飞梭到达。
  方长生拿起外套快步走向学校。
  确认后，立刻离开。
  时间不容耽搁，他不能再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无谓的情绪上了。
  方长生走到绯月校门前，看到空荡荡的校门，长舒了口气。
  果然走了。
  方长生心里的负担没有了，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方长生突然感觉到衣服被勾住了。
  正疑惑时，回头。
  一个红了眼，鼓着腮帮子，咬着嘴唇的人出现在身后。
  是......邱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