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二）门

  1
  在我出生的那个黄昏，大门是紧紧关闭的
  母亲对我说，她更希望那扇门是敞开的
  因为我的来临虽然充满疼痛，但是并不可耻
  不应该在我睁开眼睛之前就让紧闭的门把我与世界隔绝
  应该让我的哭声传得更遥远一些
  即便不能唤起落日的同情，起码也能慰藉凄冷的初月
  ·
  2
  父亲是推开那扇门离去的
  姐姐是跨过那扇门出嫁的
  我也是从那扇门，穿过一切矫情与虚假的岁月
  而把母亲的泪水撒满了山川原野
  只有母亲从未离开过那扇门
  孤独的母亲甚至忘记了为那扇门上一把锁
  她把每一个敲门的宾客，都当成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
  每一天，母亲都是崭新的倚靠在门边
  可门外的每一阵风，带给她的都是陈旧的信息
  ·
  3
  是的
  要打开门，母亲才能迎接喜悦
  要关上门，母亲才能贮藏痛苦
  这一扇门在嘎吱作响
  那一扇门在沉默无声
  门太深沉了，把浅薄的母亲撞击得痛彻心扉
  ·
  4
  我以为把太阳印在门上，母亲的笑容就会充满光明
  我以为把月亮刻在门上，母亲的梦境就会浸满酣甜
  我怎能想到
  母亲手上的老茧会击碎太阳
  母亲脸上的皱纹会折断月亮
  母亲的一生
  会让那扇门，如此充实而又如此虚妄
  ·
  5
  只要母亲还活着
  印在那扇门上的足印就只能是曲折的
  可即便母亲死去
  谁又能保证门外的道路就此变得平坦
  ·
  6
  母亲是神秘的
  我推开门也未能发现母亲的踪迹
  母亲是深?的
  我关上门也未能扑进母亲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