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一）夜读贾谊《过秦论》

  1
  这是一个凉如水的夜晚
  窗外的树枝上挂满了汉朝的旗帜
  但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扉，门外的泥土似乎还浸润着秦朝的影子
  一个失眠的书生，打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喷嚏
  他想知道从大秦的山顶吹过来的那阵冷风
  是否能在大汉的平原上，凝聚成深重的寒露
  ·
  2
  阿房宫的大火其实从未熄灭过
  尚未有人能从火中捞出秦王的骨灰
  大秦朝皇帝是生是死还是个未解之谜
  这让大汉朝的王，在宫中燃起旺盛的炉火
  依然感到透骨的寒凉
  一个王朝在一声叹息里轰然倒塌
  可那千古不移的山川河流
  却在一个又一个王朝的旗帜上，每一天都在叹息
  ·
  3
  “天下苦秦久矣”
  但这苦味到底在谁的嘴里
  难道大汉朝的味道真的就从苦变成了甜吗
  读书的人和不读书的人
  把嘴唇咬破了一次又一次，让鲜血灌满了口腔
  也未能品尝出上一个王朝和下一个王朝的滋味
  ·
  4
  长长的城墙
  在年复一年的剥落中
  早就变成了一条百病丛生的龙
  天下的英雄都热衷于为龙治病疗伤
  这条龙耗尽了天下最好的药材
  在电闪雷鸣中证明着世间存在的妙手良方
  但天下人的病，却求不到一剂对症的药
  ·
  5
  都说大秦和大汉是同一个祖宗
  可为何土地上的姓氏要不停地变换
  如同耕种的人撒下的是同一粒种子
  在这一个年头风调雨顺
  在另一个年头颗粒无收
  ·
  6
  那个书生是从秦朝走过来的
  他想量一量秦朝的边界和汉朝的疆域有何不同
  当他回过头，看到自己从秦到汉留下的是同一双脚印
  他才如梦初醒
  秦朝的道路和汉朝的道路
  都是一条天下人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路
  ·
  7
  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
  汉朝的灯焰与秦朝的火把交相辉映
  那个躲在一间茅舍内殚精竭虑的书生
  用自己的左手推开了秦朝的窗
  用自己的右手打开了汉朝的门
  他想对秦始皇叮嘱两句，他想对汉高祖喝叱几声
  可他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性情
  默默地铺开一张纸
  写了一封义正词严，寄给皇帝们的信
  ·
  8
  天亮了
  农人开始出门耕种，船夫开始拔锚起航
  而大秦和大汉的几位皇帝
  还躺在龙榻上，长睡不醒
  侍候他们睡下的那位书生
  正急得团团转，不知该为自己整理出一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