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七）沙与塔

  1
  被沙砾所代表的时光
  把时光化成了一粒粒精心研磨的沙
  让万物开始流动
  在失去了永恒的地方，寻找一个没有穷尽的终点
  ·
  2
  语言与思想都已注定无法堆积
  于是转过身，去砌一座沉默不语的塔
  让浩瀚的沙能有一个安睡的地方
  风敲响了挂在塔顶的钟
  仿佛在总结一个人的一生
  局部开始震动，整个世界报以回响的轰鸣
  ·
  3
  你信奉的上帝，我信仰的佛祖
  以及他敬事的撒旦
  竟然是在同一捧沙里摇摇晃晃的现身
  他们在塔的外面是难解难分的同一个人
  他们在塔的里面是难解难分的同一位神
  我把塔的大门敞开
  他们就坐在沙砾之上，仿佛同时在等待我的邀请
  最终，你成为了走进塔内的第一个人
  ·
  4
  闪着光的沙
  每流过一个地方，就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阴影
  无数的跟随者，唯恐沙会断流
  争相用自己的身躯搭成桥梁
  让沙顺利的通过，流成一条永不回头的河流
  不留下一根毛发，不抛弃一具骸骨
  你在痛不欲生的分别里
  发现了难以割舍的无尽喜悦
  你对我说：腐朽，连腐朽也一步不会停留
  ·
  5
  你孤伶伶的身影
  就是一座会随着风云变幻的塔
  你在迎接流动的沙，你在送别流动的沙
  到来和离去全都汹涌澎湃
  唯有你静默如一块与世无争的石头
  但世界需要把你垫在脚下，让沙把你淹没
  你把塔交给上帝，上帝哭了
  你把塔交给佛祖，佛祖哭了
  你把塔交给撒旦，撒旦哭了
  并且他们的哭泣
  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了从你眼里淌下的泪水
  ·
  6
  而我，是要拥抱着那座塔的
  既然沙从四面八方来
  我是端坐塔底，还是攀爬向塔顶
  都是同样的结局与意义
  汹涌而来的沙
  会漫过我的全身，会冲破塔的每一扇窗和每一扇门
  我唯一不敢想像的
  是不知道沙会不会填满塔顶的那口钟
  那些涌动的沙啊
  会不会和我一样，渴望听到一记响亮的钟声
  ·
  7
  上帝、佛祖和撒旦都已然共聚一堂了
  那座塔，该用谁的姓氏为它命名
  还有，我和你都死了之后
  我们的孩子是否还会汇聚汹涌的沙
  再建造一座一模一样的塔
  ·
  8
  无论把塔建得多高
  沙，依然会在脚底流动
  无论把沙埋得多深
  塔，依然会在远方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