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绝望的人
向云静静地看着朱雀在那里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娄剑锋惊怒交加的声音在这片场地中回荡。
“不可能！为什么做不到？”他大吼着，“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加力开关也不是！到底在哪里？赵中阳，到底怎么回事！”
“做不到？”赵中阳懵了，“一定可以做到的！他能做到，为什么你做不到？向云！你做了什么？”
向云冷笑一声，不说话。
“侯杰，侯杰！你小子给我过来！”赵中阳大叫起来，“你不是说机关就在机甲内部吗？为什么找不到？”
向云松了口气。他故意不说出息壤并不在机甲上，终于逼得赵中阳说出了偷到机甲的人的名字。只是“侯杰”这两个字一出口，他还是有些意外，同时心里也有些失落。
作为队友，侯杰曾经很努力地帮自己掩饰息壤蜕衣的存在，所以向云早已将他当做真的朋友。可是当这两个字从赵中阳嘴里叫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一痛。
信错人了吗？我交朋友的眼光，也终究就那样的吗？
频道很快接通了。旋风是斗兽场的机甲，使用的通讯器和朱雀刑天这些机甲是一样的。向云知道侯杰惯用的私人频道，很快就调整过去，并开始呼叫。
呼叫了很久，侯杰终于是应答了。
“我是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向云说。
频道里传来几声粗重的呼吸，片刻后侯杰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向云问。
“他救过我的命，他们父子都救过。”侯杰说，“所以当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没法拒绝。”
向云心里有些复杂。
他有些恼怒于侯杰的背叛，却也有些疑惑。作为同一个探险队的密友，侯杰虽然不知道息壤的名字，但息壤和机甲无关他是知道的。可是看现在的情况，赵中阳显然没有得到这个情报。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向云说。侯杰的举动似乎能证明他并没有完全背叛，向云决定赌上一把。
“杀赵中阳？”侯杰的声音有些迟疑。
“不用，”向云说，“我杀他或者他杀我，这事都无所谓。但是后面那群孩子，我今天必须要救，这一点你必须帮我。”
“好。”
“这么痛快？”向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听他的指示呢。”
“只关于我自己的话，我确实会，”侯杰低声说，“只有那些孩子，我也想救。我甚至也想救你的，只是……”
“这点不用为难，他于你有恩，我不强迫你，”向云说，“你只要注意保护一下那些孩子就好了。”
“侯杰！侯杰你这家伙干什么呢，快给我过来！”赵中阳依旧在那里大叫。
“少城主，冷静一下！”侯杰转到队伍赵中阳这边的队伍频道，“一定有的，再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狗屁！”赵中阳怒骂，“让你查了半天，你只会说再找找！干什么吃的！”
“这是他的机甲，我也不可能上去，再说贸然打听别人机甲的操作方法也会惹人生疑的。”侯杰不紧不慢地说，“他现在穿着普通机甲，只是瓮中之鳖，我们手里有人质，别人也不敢过来。我们看着他，让娄先生慢慢找就可以了。”
“废物，废物！”赵中阳怒骂着，却也无可奈何。侯杰说的是实情，他心里也清楚。可是眼下他们围着向云不假，他们自己也在重重包围之下，撑不下去是迟早的事，这才是最让他焦躁的。
他迫切地想要杀了向云，可他不是什么死士，他也想活下去。可是眼下的状况，他根本看不到转机。本来向云施展过的那个能力是他接下来活下去的底牌，可是朱雀到手了，他却找不到施展的办法。
“少城主。”侯杰忽然说道，“这些小孩，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管那些死孩子做什么！”赵中阳暴怒起来，“真逼急了谁都别想活！他们就是一群蚂蚁，老子才是重点，明白吗！”
“是。”侯杰的声音沉寂下去，不再说话。
废墟上的某个位置，隐藏在一块大型垃圾后面的刑天，无声地移动着，武器的指向也变了一些。
“找不到，也许根本没有！”娄剑锋的声音也开始急躁起来，“哪里都找不到啊！侯杰，到底有没有！”
“每台机甲的操作方式都不一样，换个思路找，”侯杰平静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又没有立场去问人家的机甲怎么操作。”
“麻烦死了！”虎蛟的驾驶舱忽然打开，赵中阳一脸暴怒地脱出，来到朱雀身后，“你给我下来，我自己找！”
看着赵中阳和娄剑锋飞快地调换了机甲，向云静静地站着没动。赵中阳敢于这么明目张胆地离开虎蛟，自然是有所依仗。他可以肯定周围埋伏着的，不只是侯杰一人，有多少人不确定，但至少是足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引爆天谴的。
作为纳米炸弹，天谴当然也是可以被外部爆炸引爆的，那和赵中阳手里的遥控器没什么区别。
所以向云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机甲不动，不代表不能有其他动作。他现在人和机甲都不动，但是旋风的脚下，一缕微不可察的红色正在缓缓地朝着几十米外的铁笼子那边蔓延。
这是一次新的尝试。微量地激活息壤，然后在远处缓缓聚集，以求达到防御的效果。
如向云所想的，息壤这东西是有实体的，而且完全接受他的操控。只要控制足够精细，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
曾经以为是光芒的东西，他已经确认了是极其细小的、纳米级的微粒组成的，所以之前才能形成实体的护罩。此刻这些细小的微粒正在缓缓地流向不远处的铁路，然后沿着铁笼的骨架缓缓分布。
这是一次危险的尝试。息壤的红色是很显眼的，即使尽量地细小，仔细看的话依旧可以看到。那些埋伏着的人距离较远，也许需要注意力非常集中，可赵中阳和娄剑锋所在的位置，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看到异样。
然而混混的本质决定了赵中阳的行动。稍微的不顺瞬间让他暴怒起来，甚至忽略了被他视为仇敌的向云。这让向云多少有些喜出望外，息壤的动作也大胆起来，流动的速度和量都加大了一些。
“就这样继续吧，再暴躁一些！”向云在心里默念着。此时赵中阳已经登上了朱雀，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加力，大概是想要尝试加力开到极致能不能做到。
朱雀的所有推进器都传出尖锐的呼啸声，几十米外的身处机甲中的向云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这样的尝试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巨大的推力下，朱雀开始满场乱窜，却依旧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给我出来！出来！”赵中阳狂暴地怒吼着，朱雀在这片不大的场地里来回飞窜，甚至展开飞翼飞行了几圈，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无脑的操作给了向云更大的胆量。作为首领却做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本身就会干扰其他人的注意力，这样的情况下，向云几乎是毫无顾忌地操作着，巨大铁笼的每一根栏杆都被淡淡的红光包裹，却依旧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可见此刻周围那些人的分心有多严重。
朱雀忽然停下来，再次落在原来的位置。
“我没有耐心了。”朱雀的外部送话忽然响起，“向云，告诉我怎么操作，否则我现在就引爆炸弹！”
“告诉你？”向云低笑一声，“告诉你就可以放那些孩子走吗？”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赵中阳冷笑，“现在的主动权在我手里，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否则我现在就引爆！”
“你敢吗？”向云也冷笑，“引爆炸弹，你觉得你还逃得掉吗？”
“你可以试试看！”赵中阳额角青筋暴起，可惜身处机甲之内无人看见，“反正也活不成了，老子正好拉些人陪葬！”
“你也可以试试看。”向云冷笑一声。
息壤的布置已经完成，四颗分散的天谴足以防御。但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确信赵中阳不敢引爆。
看起来如同暴怒的野兽，可那个人的内心是极其懦弱的，否则两人一百多年前的第一架，就不会是那个样子。
事实上，那一架的每一个见证者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个头只是赵中阳稍高，可是向云身材干瘦仿佛营养不良，赵中阳却长得人高马大，两人的体格对比几乎相当于大人和孩子，可最终的结果是赵中阳被按着打。
事情的真相只有两个当事人清楚。看似人高马大的那个内心怯懦无比，看似瘦小的那个才是带着杀意的野兽。从第一次接触开始，赵中阳就已经在向云的凶狠面前退缩了。
两人的狠话都已经放出，旋风和朱雀面对面，两人隔着机甲，开始了又一次的对峙。
不甘的情绪从心底涌出，赵中阳忽然感觉到一丝沮丧。
两人的对峙进行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以他的败退结束。即使他占据了优势，把向云打得遍体鳞伤，可每当对上向云那双眼睛，他总是下意识地避开。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咆哮，事后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怒吼。
那么瘦弱的一个小子，老子随时可以捏死他！为什么要害怕！
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又一次又一次地退缩，漫长的时光过去，这种事情几乎成了定式。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反抗这种定式，却每次都在最后关头退缩。
“妈的！”赵中阳怒骂一声，冷汗已经从额头滑下。
他的手忽然发抖起来，那细小的遥控器竟然脱手了。好在朱雀是外骨骼机甲，手周围的空间不大，遥控器只落了几公分便被小小的操作面板挡住了。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将遥控器重新握住。握住遥控器的一霎，他忽然呆住了。
慌乱中他重新握住的，不是遥控器的握柄，而是带着按钮的那头。按钮，瞬间被按下了！
赵中阳脸色惨白。这一次，他连“妈的”都骂不出来了。
四枚天谴的爆炸范围就算小，覆盖这片场地还是能做到的，而他现在站着的位置，距离炸弹比向云远些也有限，连五十米都不够。
完了！
“你还真按了啊，小看你了。”向云的冷笑声传来，用的依旧是外部送话器，“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炸弹没有爆炸！
过了足有两三秒钟，赵中阳才反应过来。
“你做了什么！”他大吼起来。
“毁掉了点火器而已。”向云的声音响起，旋风迈开脚步，朝着朱雀缓缓走过来，“你说的那个能力，从来不属于朱雀，而是属于我的，它只听从于我。”
红色的微光从旋风的每一个位置涌出，绕着全身缓缓流动。当旋风和朱雀相隔几米对面站立的时候，旋风的表面已经布满了红光。
“侯杰你这个混蛋！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搞到吗！”赵中阳失控地大叫起来，“都愣着做什么，射击，全员射击！杀了他，杀了那些死孩子！点爆炸弹！老子活不了，谁也别想活！”
炮火声骤然响起，转眼间这方圆一百多米的小小场地上布满了烟迹和火光，一半朝着旋风，另一半朝着关着孩子的铁笼。
赵中阳也没闲着。说话的同时朱雀左手抬起，雷神弩居然直接调到三档，对着旋风胸口就轰。
旋风的两只手忽然同时抬起，握住了朱雀的左手，然后向下一扳！
雷神弩三档发射，因为这一扳，枪口转向了斜下方。只是这并不能免除被射穿的厄运。弹丸带着前所未有的动能斜向射入地面，剧烈的爆炸声中地面被破开一个直径十几米，深近十米的大洞，火光和碎屑冲天而起，比一边堆积起来的废墟还要高！
爆炸的火光散去，旋风踪影不见。有机甲的碎片从空中七零八落地掉下来，依稀可以分辨是旋风的部件。
短暂地寂静后，呆立的朱雀的送话器中忽然传来了有些神经质的低笑声，然后，笑声陡然变大。朱雀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在原地手舞足蹈，狂乱地表达着某人的狂喜。
“哈哈哈哈！”赵中阳狂笑起来，“说得那么夸张，还不是被我干掉了！向云，我终于杀掉你了！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没人能够阻挡我！”
“你……说什么梦话呢？”向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