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黎明
“你小子倒是命大，居然能逃出来！”赵中阳的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不过既然被我看到了，今天你就别想走！”
“我也没打算走！”向云冷笑一声，“像你这种弑父的畜生，就不该活在世上！”
“大言不惭，也不看你现在站在哪里！”赵中阳也冷笑，“重武器都用完的你，有资格说这些话吗？”
话音落下，虎蛟猛然后退，消失在林立的机甲后方。
即使经过两番清扫，这里也是双方兵力最集中的地方。盛怒之下向云落下的位置，是军方的阵势中央，周围密密麻麻围着的，都是A级机甲。
但是向云没有理会，他现在眼里只有赵中阳。这样为了私利不顾一切的家伙，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放过了。
朱雀在敌阵中闪避几下，陡然展开双翼，再次起飞。因为在自家阵中，周围数量众多的机甲都投鼠忌器，不敢使用大威力的武器。
但是现在向云居然起飞，周围的人们也是喜出望外。重型的电磁炮虽然不多，但一两千人里总不可能都没有，但是除了赵中阳，没有人敢于担上毁灭城市的骂名。所以对着半空向云射去的，多是毒牙和牛头蜂，也有少量纤细且不长的火线，正是制式的电磁枪。
向云对这些都懒得理会，朱雀一个高速爬升，将所有的火箭弹都甩在身后。空中一个小范围的回旋后，他的视线已经再次锁定了赵中阳的虎蛟！
此时的虎蛟已经退到了百米开外，还在自家阵型中高速地穿梭着。
诚如赵中阳所言，朱雀的两个重型武器，雷神弩三档和狂龙改都已经用过，剩下的武器确实不足以贯穿虎蛟厚实的零号合金外甲。可是面对赵中阳，他丝毫没有想过压抑自己的杀意！
朱雀的高度再次拔高了一些，在空中一边闪躲雨点般的攻击，一边死死盯着虎蛟的身影，追逐间两人渐渐地到了战场的远端。
“追得倒是挺紧啊！”赵中阳大笑着继续逃窜。
高昂的杀意之外，向云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虎蛟是A+级机甲，和S级机甲的差距就只是没有重型武器，但是机动性上远逊于朱雀的他，不可能和朱雀对标。可是他这样看似逃跑实则引诱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有恃无恐。
“有什么陷阱吗？”向云暗暗戒备起来。
此时两人几乎到了军方阵型的末端，朝向朱雀的攻击都越来越稀少。可虎蛟依旧在执着地向前逃去，赵中阳也依旧不时地用言语讽刺着向云。
“你逃不了了！”向云冷喝一声，朱雀骤然开始加速。赵中阳的虎蛟早已脱出人群，速度也提升上来。两人开始了直线的追逃，但因为朱雀的速度优势，距离正在飞快地拉近。
但是向云心里，却越来越疑惑，戒备心也越来越重。
这样的追逃，虎蛟的劣势非常明显。可赵中阳依旧是不紧不慢，两人身后也没有任何一个士兵追上来支援。
这肯定不对。赵中阳不是那么大胆的人，就算朱雀没有了重型武器，将他缠死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状态出现，多半有问题。
不过向云没有太在意。局势已经有所改变，己方的精英已经有一部分可以自由行动，拖延时间对于赵中阳更加不利。
想到“拖延时间”这四个字，向云忽然一惊。
不会真的还有没计算到的援军吧！
念头浮起，向云瞬间警觉起来，朱雀的速度下降了一些，高度却提升了不少。虽然没有被赵中阳甩脱，但也没有继续拉近。向云的精力开始不全放在赵中阳身上，而是调整外部的监视器开始四下观察。
朱雀忽然停住了！推进器还在工作，可朱雀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挣扎了片刻后，向云脑海里电光一闪，冷汗忽然从全身的每个毛孔涌了出来。
这莫名的停顿他曾经经历过一次，就是在云山镇和精灵1号面对那个狼人的时候。那次，狼人用的是强磁场约束装置。
可是这样的东西，他在西原市从未见过！
还有外援吗？
这个问题只在脑海里过了一瞬，马上就被抛开了，另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出现了。前方奔逃中的赵中阳也停了下来，转身正对向云。
但他居然没有上前攻击向云，而是站在原地，虎蛟的后背猛然扩展开来！
展开的速度很快，两三秒内便已经完成。向云很轻易地便分辨出那是个什么东西。正是这个东西，让他连是否有外援这样的问题都顾不上思考了。
那是一个小型的发射架！
冷汗一刻不停地冒出来。在强磁场的约束下，机甲上的通讯器已经不能使用，向云只能将外部扩音器的音量开到最大，全力大喊道：“支援！防御护罩！”
他已经猜到了赵中阳想干什么，并在第一时间尝试唤醒息壤。但是这未必能赶得上，所以也只能大声喊叫，期待引起战场上的注意，哪一方的都好！
结果也如向云所料，支架飞快地架设完毕，虎蛟后背滑出一枚巨大的炸弹，由辅助臂支撑着安装在了支架上。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向云还是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看涂装，那是一枚纳米炸弹。可是这枚炸弹实在太大了。
接近半米的直径，长度超过两米，虎蛟身后滑出的弹槽由一侧肩部一直探到大腿部位。那个发射架是一个简易的电磁弹射装置，也就是说这枚巨大的纳米炸弹是电磁弹射的。这样计算的话，这枚纳米炸弹的装药量，至少是天谴炸弹的六到七倍！
“你赵中阳你这个疯子！你想让整个西原城给你陪葬吗！”尽管拼命压抑，向云还是忍不住怒骂起来。
“会死很多人，但是我不会！”赵中阳的声音里满是疯狂，“我是变异者，在外部环境是可以生存的！我现在自由了，没有人可以约束我！我可以去任何地方！而你……”
赵中阳停顿了一下，看着一块大型的超级电池从虎蛟上脱落，那是连接着巨型纳米炸弹发射架的电源：“就在这里陪着他们一起死吧！哈哈哈！”
赵中阳话音落下，虎蛟飞快地后撤。与此同时，军方的机甲流水一般从身边飞驰而过，没有一个人理会被磁场困住的他，也没有一个人理会那个将要毁掉西原城的巨型炸弹。
暴怒的情绪忽然无影无踪，向云也忽然冷静下来。
赵中阳再蠢也不会毁掉护罩。他能不能活下来是小事，而是这样的事情一做出来，无论成不成功，他都会失去几乎所有支持他的人。可是眼下那些人依旧在听从他的指示撤离，那就说明他没有这么做的准备。
那是个纨绔子弟，但他不是傻子。他没有毁灭一切的心思，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除掉他讨厌人和妨碍他的人。
整天只是教训他的赵长安死了，会阻碍他的最大障碍安北峰死了，剩下来最需要除掉的，当然就是从百年前开始就始终让他无比讨厌的自己。
这个电磁发射架，大概率不会发射，或者根本没有发射的能力。天谴炸弹只会在自己面前爆炸，到时候即使是顶级S级机甲的朱雀，也完全无法抵挡这四五十倍天谴威力的大爆炸，连同自己在内，两边的贵族区和武备营大约六七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建筑，都会被夷为平地。
向云无声地笑了笑。
他忽然放松下来，看着军方的队伍从他旁边川流而过。通讯器在强磁场中无法使用，他打开外部通讯器大喊一声：“不要追击，前方有陷阱！”
连续喊了三声后，他没有再多做什么，而是努力尝试着唤醒息壤，同时在脑海中呼唤：“阿息，在不在？”
没有反应。
向云不由得一阵气恼。现在形势危急，他担心自己的操作不够到位，所以想要唤醒息壤的自主意识来操作。可是在这关键时刻，这家伙居然没反应了。
既然不能指望，向云只能专注于自行激活。
好在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很快他便有了感觉。
淡淡的红光开始从朱雀的每个推进器处逸出，很快裹满了全身。
息壤不受强磁场影响，这是个好消息。可是向云心里还是有些急躁。
巨型的纳米炸弹上没有任何标注进度的指示灯，向云无从判断它的爆炸时间。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赵中阳的人马早已离开很远，身后有没有斗兽场的人过来他也无法判断，想要行动只能尽快。
朱雀表面的红光越来越浓，向云开始尝试着用息壤做些以前没做过的事——学习息壤意识的做法，用息壤来增强推力，强行挣脱。
他开始集中注意力，让外溢的息壤向着背后的主推进器聚集。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惴惴，毕竟这个操作他还没有做过。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操作出乎意料地轻易，只是意念微动，息壤便飞快地向主推进器涌去。
向云惊喜异常，连忙开启全部推进器，朱雀开始朝着正上方微微颤动起来。
“给我燃烧起来！”向云几乎要喊出来。全部采用电能的推进器是没有点火系统的，他只能期待自己能够像息壤的主意识一样能够主动点火。
操作依旧容易。在他自己没法看到的地方，主推进器口喷射出巨大的亮红色尾焰，朱雀的颤动剧烈起来，短短两三秒后，朱雀挣脱了强磁场，冲天而起。
向云的惊喜只持续了不到半秒。朱雀刚刚挣脱，纳米炸弹便爆炸了。
如向云所料，赵中阳果然没有毁掉西原城护罩的打算。那个电磁弹射器只是个幌子，真正的作用只是定时和点火。
刚刚挣脱的朱雀离地不过二十米，纳米炸弹的顶端一个明亮的光点出现，然后陡然爆发！爆炸的火球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扩张了数十米，还在极速扩张。
火球的扩张忽然变缓了！
向云的正后方，有几十台机甲极速赶来，当先的正是126探险队的几人。他们看到了向云的逃脱和炸弹的爆炸，立刻止步在几百米外，然后极速后撤。
向云没有因为逃脱而庆幸，因为没有那个时间。逃脱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陆康他们的靠近，紧接着便是炸弹爆发。
没有时间犹豫了。以纳米炸弹爆发的速度，陆康他们根本没有时间逃脱。
无奈之下，向云只能按拼尽全力去做了。
朱雀表面的红光骤然明亮起来，越来越亮，由开始时的淡红飞快地转为深红色。随着向云双手前伸，朱雀的前伸的手掌上形成了一个淡淡的红色光罩，向下将爆炸的火球包裹了起来。
“向云，快后退！”队伍频道里传来陆丹的大吼声。脱离强磁场后，无线通讯已经恢复正常，一经在后退的队友们都在大声催促他逃离。
向云努力地集中着精神，对于频道里的催促毫不理会。
“我后退，你们就逃不了了啊！”向云很想这样说，可惜他现在正在拼命催动着息壤的发动，对于队友们的催促，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爆炸的火球依旧在扩张，但是在息壤的约束下已经减缓了很多。
但是还不够！现在只是强行遏止了一些扩张，爆炸的威力完全没有减弱。一旦爆发开来，造成的伤害依旧是一样的。
继续！
向云下意识地吼叫起来，朱雀的双掌下方，红色的光罩越来越亮，渐渐地变成了血红色，竟然有将爆炸的火光压下去的趋势。
但是爆炸的火球依旧在缓缓扩大，血红色的光罩也越来越大。向云很快就感到头痛欲裂，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差不多了，再下去就把自己搞死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令向云精神一振，这是息壤主意识的声音！
“阿息！”向云喜出望外，“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在就赶紧接手，我撑不住了！”
“你确定要继续吗？”阿息没有答应，声音也有些低沉，“你的朋友们都撤远了，还有必要吗？”
“旁边的武备营和贵族区都还有普通人呢！”向云大骂，“别废话了快来接手！”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阿息忽然说，“你每次动用息壤，是需要自身的血液来辅助发动的！就像氢气和氧气一样，缺了一个都烧不起来！可是息壤的恢复能力很快，不代表你的血液也可以恢复那么快，你现在烧的是自己的命！”
“会死吗？”向云一愣。
“不会死，但是真要完全控制这个爆炸，怎么也得折损十年八年的寿命！”阿息叹了口气，“你不是讨厌富人吗？怎么还这么拼命？”
“别扯了，我自己还是半个富人呢！叶叔叔也是亿万富翁，我也没有讨厌他！”向云不耐烦地说，“要接手就赶快，不干就滚蛋！”
“你不后悔就行！”阿息轻笑一声。
向云的意识渐渐沉睡过去，另一种不同的清亮神色出现在他眼中。
“结束吧！”他轻轻地说。
朱雀表面的红光忽然开始集中，短短两秒内便全部集中到双掌掌心。随后那血红色的罩子变得凝实起来，在继续扩大了几秒钟后，陡然向内一缩！
沉闷的巨响声中，地面剧烈地抖动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
朱雀双掌之下的血红色罩子片片崩碎，转眼化作细碎的尘埃。红光散去，朱雀在空中凝定了不到一秒，然后轰然坠落。
护罩之外的天空，黎明的第一缕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