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泰山

  耿工与陆沉沉一起,拉着车外出了。
  他们去捡砖头。
  荒野之中,难得一见的东西,到了城市,又变得随处可见。即便没有现成的,拿着铁锤,寻个合适的小房子,抡几圈,也就有了。
  外出寻找食物时,已经观察过,知道哪里有。
  砖头是用来盖厕所的。
  大家原先以为,按张文书对美食的喜爱,会选择先起个灶。
  但张文书拒绝了。
  原因没说。
  陆永强将自己的猜测,说给大家听:“可能虫子吃多了,肚子疼,着急拉屎……”
  这是强子的一贯风格。
  不犯贱不舒服,踹两脚就好了。
  砖头被源源不断运进院子。
  张文书领头,老蒋和赵世清等人协助,开始砌墙。跃进两个深坑,平整坑的表面,沿着坑壁,由下而上,层层摞砌。
  四壁都砌了,只底部仍然是土,并不打算也铺一层砖。
  地面到坑中的连接处,挖了斜坡。
  坡道陡滑,人分开两脚,恰可踩在两侧,屁股往下沉。人的精华之物,便能随着坡道,滚进坑里,存储起来。
  由于在库房营地,经历过建造之事。
  所以大家对于砌墙,并不陌生。
  只须臾功夫,便已开始砌地表的墙,效率很高。
  这也得益于大家寻到了瓦刀。
  徐真打扫卫生时,在幼儿园后楼,阶梯下的储物间里,翻出了许多杂物。两架木制人字梯,三个滚筒,两桶半的乳胶漆,数柄瓦刀,并一些小锤,锯子,电钻等杂物。
  瓦刀机构简单,用料普通,是个稀松平常的玩意。
  但此时此刻,却又无比重要。
  张文书一刀将砖头斩成半截,拿着比划了一下,稍稍大了点,于是又斩了一刀,这才塞进缝隙,感慨道:“砌墙不能没有瓦刀,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众人听他又开始胡说八道,感觉既无语,又有趣。
  自从离开库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好像说的少了。
  大家如今又听见熟悉的胡说八道,竟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而瓦刀确实是砌墙利器。
  抹泥方便,是一方面。
  干净利索地修整砖块,是另一方面。
  并不是每个砖块都符合要求,也并不是每个地方,都需要完整的砖块。而二次利用的砖块上,往往还凝固着水泥,得将其斩掉。
  众人之前在库房时,早期垒灶砌墙,都是直接用手,或用塑料板。
  非常不便,吃了许多苦头。
  所以对于他的感慨,还挺能理解。
  “青山,你去帮忙拉砖吧,或者,和泥也行……”
  张文书瞥了一眼,还是没能忍住。
  滕青山握着瓦刀,浑身泥迹,闻言有些尴尬。
  他见众人忙,想着帮忙,也过来跟着一起砌墙。
  但没什么经验,以为砖头抹了泥,往上摞就行了。砌了几块,却发现张文书等人砌墙,砖头一会儿是竖着的,一会儿是横着的,自有其规律,并非简单往上摞。
  他询问之后,赶忙推倒重来。
  然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怎么都砌不整齐,要不然左偏,要不然右偏,歪歪扭扭,看着很不舒服。
  小伙子将瓦刀递给了陆永强,爬出坑,尽管面上还在笑,情绪却止不住有些低落。看着别人干的热火朝天,自己也是大男人,却插不上手,多少有点郁闷。
  陆永强笑嘻嘻地接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少年,多练几次就好了。老蒋说,以前乡下的男人,没有谁不会的,简单的很。”
  蒋德金闻言,抬头笑道:“确实如此,以前没有专门建筑队,盖房子都是靠自己,然后请村里人一起帮忙。有要工钱的,有不要的,但酒要够,菜要好。以前许多人是喝的满脸通红,醉醺醺站在高处砌墙的。”
  大家不知不觉中,聊起乡村往事。
  倒是成功转移了滕青山的注意力。
  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
  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恍如隔世。
  明明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甚至有些人亲身经历过,但世道变化太大了,已经很难找到存在的痕迹。听老蒋闲扯,明明只是几十年前的事,却像在听古人的故事。
  “来块砖……”
  张文书踩着凳子,站在高处。
  小丁拎起砖,往上一抛。
  张文书伸手兜住,没有丝毫声响,配合默契。抹了泥,放置平整,说道:“砌个墙,还是很简单的,不过也分容易砌的,和不容易的……再来一块砖。”
  “好嘞。”
  小丁随手又抛了一块上去。
  张文书继续砌,说道:“我爷爷会砌墙,我父亲也会砌墙,但他们砌的墙不一样。我父亲十九岁那年,我爷爷第一次带他外出干活。他跟着我爷爷一起当小工,可是只过了一个月,就被领头的人提拔,当了大工,工钱是我爷爷的两倍多。
  而我爷爷干了一辈子瓦匠活,依然只能当个小工,不如自己儿子一个月的进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泥,拉砖头,干杂活。
  所以呢,这玩意估计有点技术,也讲天赋的。”
  他讲着见着,有点感慨。
  放下手里的瓦刀,自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缓缓吸了一口。似在回忆往事,面上带着笑容,轻声说道:“我父亲跟我讲,年轻的时候,以为会干一辈子瓦匠。瓦刀就是他最重要的伙伴,所以每天回家,都会清洗的干干净净,珍而重之地放好。一旦空闲,就会拿出来仔细擦拭,为了这事,没少被我母亲骂。”
  轻轻纵下来,坐在长凳上,轻轻呼出烟气。
  小鱼儿斜着屁股,也蹭了上去,倚在他身边。
  张文书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声地笑了笑。
  不知是在思念自己的父亲,还是母亲。
  日头西斜,渐渐黄昏。
  厕所的工序,也接近完成。
  顶部横着几个木头,搭上模板,铺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塑料布,然后覆上瓦。这是个上下都完整的厕所,人蹲在里面方便,不必担心刮风下雨。
  赵世清拎来乳胶漆,用刷子饱涨。
  一边写了“男”字,一边“女”字。
  将刷子扔在一边,拍了拍手,笑道:“男左女右,男耕女织,男女搭配,男女平等……有男有女,这才是个完整的世界。”
  老蒋则坐在一遍,拿着凿子,对着一块石头,吭吭哧哧地敲打了半天。
  也不说话,不知在搞什么鬼。
  陆永强凑过去,看了一眼,只凿出了两个字,轻声念道:“秦山……”
  蒋德金无语,纠正道:“泰山!”
  陆永强撇撇嘴,说道:“盖个厕所,你刻个毛线的泰山……又搞你那些封建迷信。”
  蒋德金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说道:“你懂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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