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除非我死了
院外的人正在看手机上的全民直播新闻发布会。
豪宅内，玻璃碎片碎了一地，没有光亮的宅子，四处游荡幢幢阴影。
温婉戒备的看向四周。
借由闯进屋子里的月光，她看清了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的面前是八名武装警察，防弹防割手套、防弹头盔、软底作战靴、催泪喷雾、匕首、对讲机、92手枪，以及95自动步枪...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作战队伍。
“不要动，你的防护电网已经被我们切断了，包括这栋屋子里的一切防御型电力设备，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了！”
温婉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武警，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她失神的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昏胀的头脑用了许久，才理解这群人刚刚说了什么话。
但就在她失神的功夫，一粒麻醉弹射击过来。
温婉是警觉的，在她大脑还未及时响应时，身体已自发的、条件反射式的做出了防御动作。
她就地一滚，那粒麻醉弹贴着胳膊摩擦而过，最后击向地表。
弹头表部推出的药囊浅浅的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划痕，隐约间有细细的血珠冒出。
麻醉弹是b型强效麻醉，起效制动时间短，温婉哪怕是擦伤，沾了零星的药剂，也感觉到头昏眼花、直犯恶心，差点一头栽倒。
她撤回金笼子内，鲜红色的裙摆飘扬，旋即贴着纪冷明的后背搂住他，手掌搭在他脖颈间的，示威般的、挑衅般的看着不远处的武警。
尽管目光盯着武警不放，话却是对纪冷明说的。
“你可真是好本事啊，竟然可以让武警来救你！”
温婉声音低，贴着纪冷明的耳边细语，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前有老百姓为你请愿，后有企业给你站台，现在又有武警替你开路！”
咬牙切齿的、心怀不忿的！
“很好！真的很好！我当真是小瞧了你的能量了！”
纪冷明也看着不远处的武警，心情有些复杂。
老实说，他虽然对百姓积极的回应有预判，加上高龙闻等人并非自私自利之徒，听到他被绑的消息后，也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但并未想过政府单位会出动武警来救援。
而且纵观龙山上的群众的态度，以及一条条被曝出来的给他撑腰的企业名单，这么声势浩大的救援，不亚于发生特大灾难时动员全民抢险赈灾。
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话。
再一转头，身后方是紧贴着他的温婉。
他的目光向上，可以看到温婉的被风吹动的碎发、苍白的面容、发狠的如孤狼般的目光。
能看得出，她的状态非常糟糕，唇皮干裂起翘，眼下具是青黑，下巴瘦削的脱相，高烧不退，又有不轻的内伤，刚刚还被麻醉针刺破肌肤。
若不是凭借一股心火支撑着，只怕早就倒下了。
哪怕四面环敌，这个女人依然禁锢着他不放，仿佛他是什么绝世珍宝，只想倾尽全力的占有！
纪冷明嗫嚅着嘴巴，眸色晦昧不明，似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可话到嘴边，最终沦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温婉，放手吧，你有你自己的...”
温婉毫不犹豫打断。
她低头，嗤笑。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离开我？”
她箍住纪冷明的手收紧。
怒目切齿。
斩钉截铁。
“除非我死了！”
温婉并未伤到纪冷明，但在别人眼中，她的行为仿似勒住他人脖子。
加上她满眼猩红、目光狰狞，把身负救人任务的武警们吓得够呛。
“放开人质！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同时，武警小队队长向后摆出个手势。
队员看懂队长手势，悄然间摸出一枚震爆弹。
震爆弹并不会对人体造成永久性损伤，却可以有效制止敌人反抗，因此，在反恐作战、或者群体事件中，常作为常规性武器使用。
队长话音刚落，配合掩护，一枚震爆弹猝不及防间扔出。
温婉目力锋利，警醒的扫视全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枚攻击武器。
但她的做法相当耐人寻味。
几至不假思索的，她用力把纪冷明扑倒，用身体把眼前的人牢牢护住。
就像曾替纪冷明挡子弹的那回，哪怕那次心中怀藏着目的，却也是豁出了性命的。
似乎只要这个人有需要，她便绝不迟疑半点的献上自己的全部！
眨眼功夫，震爆弹落地，巨大的声响如同洪钟，整个楼层都为之一震，刹那袅袅白烟腾起，令本就黢黑的屋宇更加不可分辨昼夜。
户外的近千人也被喧豗的震荡惊吓住了，再看到从破碎玻璃幕墙处四溢的硝烟，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
“爆...爆炸了？”
“里头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
室外群众不明所以。
室内的温婉身处震爆弹震慑范围内。
爆炸瞬间产生的轰鸣使得她暂时失去方向感和听觉，加上她本有内伤，喉间涌动的腥甜再也忍受不住，一口血污自唇缝间慢慢溢出。
纪冷明被她压在褥毯上，双耳被温婉死死捂着，因为这套有备无患的动作，纪冷明倒是安然无恙。
浓烟滚滚之间，他睁着双眼，浑身被金锁链缠绕，胸口薄薄的衣衫被一滴、两滴、三滴...不断滴落的血花染红濡湿。
武警趁此机会，穿进浓雾之中，准备速战速决，把看似已虚弱到极点的温婉控制住。
然而，温婉的动静叫所有的武警愕然。
震爆弹的威力，武警都是心知肚明的，它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损伤，但可以令一名歹徒瞬间丧失战斗力，即使是类似他们这种身体素质的人，也要缓一缓，更别说温婉这种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了！
可现在，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爆发出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潜力。
她看不到，听不到，身体全然麻木，肌肉也在方才的高震下痉挛，脏腑伤了，满嘴是血，却仍然在这种情况下，顽强的站起来，靠记忆触摸到某处机关。
咔咔咔的齿轮转动声在宁谧的幽夜里十分刺耳。
武警队长当即吼起来：“全体注意，有机关！”
料想中的杀人夺命的陷阱并未出现。
反倒是温婉和纪冷明所在的区域突然塌陷，浓烟滚尘之间，金色的笼子犹如一座升降梯，在齿轮的带动下，迅速的沉入到地下。
武警瞬间明白，温婉要跑，而且是带着目标任务一起跑！
队长对着对讲机做了紧急安排。
“一定要封锁住下山的主要的干道！”
“我和一号小组进入地下侦察，二号小组留在此地待命，三号小组出去把守住主要的几个出口！”
“给我严防死守！必须完成任务！听明白了吗！”
“收到！”
“收到！”
...
正在武装警察下达命令时，巨大的金笼子已载着纪冷明和温婉来到地下三层。
别墅电力被切断，温婉只能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摸索前进。
时间紧迫，可她身体情况非常糟糕，原本就是在凭着难灭的心火硬撑着，又经历一遭震爆弹，身体积蓄的伤势，已经有全面爆发的征兆。
高烧不退，脏腑沉疴未愈又历重创，还有麻醉弹的药物残留，浑身的伤，一身的血，却还在拖着病躯执着的前行。
看着温婉已经不能用‘魔怔’来形容的疯狂的行径，纪冷明也难以保持应有的冷静。
空洞冰冷的地下空间，纪冷明急促的呼吸着。
“温婉，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做再多都是没有意义的！”
温婉的耳力恢复了一些，她在翻箱倒柜的找药品。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有没有意义，得我说了算！”
话音落，她摸出一支兴奋药品，心头一松，赶忙给自己注射。
纪冷明也注意到她手里的那支药品，他急躁、愤懑，把手上的金链子扯得叮铃作响。
“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
温婉毫不在意的回他：“我说过，想让我放过你，除非我死了！”
“再说了，你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么，居然还有闲心关注我的死活？”
兴奋药品打进体内，温婉顿时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甚至舒服的发出一声低吟。
随后又摸出一支肌肉松弛剂，向着纪冷明走过来。
看到温婉油盐不进的样子，纪冷明一腔怒恼压根没法宣泄。
“是啊，你死了才是最好的，一颗毒瘤，确实该死啊！”
温婉不置可否，反倒笑嘻嘻的，嘴里尽是恶毒的言语。
“我是毒瘤，现在我要把你这个健全的人感染上癌症，让你全身遍布属于我的癌细胞！”
说完，拎起纪冷明的胳膊，一针松弛剂注入他的体内。
药剂进入体内，随着血液一起循环，很快，纪冷明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他怒目瞪向温婉。
温婉在药物加持下，面色红润，但仔细看，额头始终笼着一层病气，像极了回光返照的病人。
“别这么看我，我有数的，只是让你暂时行动受限，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说完，抛下身体逐渐无法动弹的人，翻找车钥匙准备取车。
地表上的人正在严阵以待。
在武警队长的安排下，每个出口都有人把守。
然而该半山豪宅始终是温婉的地盘，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通道。
这栋别墅看上去只是一座普通的建立于半山腰处的豪宅，但温家人始终不是普通人，任何一处常住的宅子，都会有掩体与避难所，其防御等级完全媲美军事防御。
户外的民众与警察都在严阵以待。
却在龙山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伪装成石壁的石门打开，一辆防爆车如同鲨鱼般蹿出，抓地轮胎滑移出一段距离，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温婉将这辆越野造型的猛士车开出了坦克的效果，加上开车之人情绪昂扬高涨，雪天山路，仍以摧枯拉朽之势狂奔下山。
半山腰的人意识到温婉带着纪冷明跑了时，她已快抵达山脚。
武警和民众意识到不妙，连忙招呼多路人马赶紧进行围追堵截。
民警、武警、近千民众，浩浩荡荡的大军也随着温婉的步伐泱泱而下。
温婉坐在主驾驶位置上，将方向盘打成了风火轮，在药物的影响下，她的精神异常亢奋。
山道灌木不少，且覆盖着很厚的积雪，温婉仗着防爆车的好性能，压根不管不顾，直接一路冲撞到底。
纪冷明被固定在副驾驶上，手脚已经发软，无法挪动，他随着车身一起颠簸，非常难受。
“你能不能慢点！”
温婉瞟了眼身旁的人，勾着嘴角：“求我啊，求我我就慢点！”
纪冷明闭上嘴不说话。
温婉开始变本加厉的横冲直撞，似是非要这个人开口求她。
纪冷明脸色发白，剧烈的颠簸令他生理严重不适，倒是不冷，温婉怕他冻着，里三层外三层给他裹了不少衣服。
为了缓解心头的危机感，他咬着牙问话。
“你这算是逃跑吗？你的游戏规则呢？”
温婉讥笑一声。
“我想玩游戏，才有规则的存在！”
言外之意，我现在不想玩了，规则这种东西便不作数了。
她额外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的游戏，从来都与参与者无关！”
“除了你！”
温婉一直是个标准的信奉个人强权的人。
她一个念头，游戏开始。
她不满意，随意更改规则。
等不在乎时，游戏强行结束，完全不给别人话语权和挣扎空间。
可这一回，她的下山之路，通往的并不是康庄大道，而是一条穷途末路！
突然间，温婉突然踩下刹车，防爆车急停，车轱辘在地表留下深刻狰狞的凹痕。
纪冷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只见身旁的人，陡然间浑身腾起凶戾。
温婉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语气气急败坏。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
纪冷明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
不远处，是龙山大道，再往下，便是可直通高速路的柏油马路。
可是，此刻，除夕之夜，本该空阔无人的长道上，却分布着密集的人群。
放眼望去，皓朗月光里，湛湛青天下，汹涌的人潮挨山塞海，密密麻麻的人团团围住龙山，直把这座山体围困成一座孤岛。
数不清的民众聚集于山脚下。
他们声势浩大，他们连绵不断，他们铸成一堵坚实的城墙，形成一道独特的防线，更如锋利的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谗臣！
那是c市响应高龙闻等诸多民营企业家们发布的号召的普通民众，他们足有数十万之多。
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数量超过百万的人，正往龙山方向赶来！
单独的个体是脆弱的、谨慎的、势单力薄的。
他们会内斗，会耍诡计，会因得失斤斤计较。
他们也会爱护家人，帮扶弱小，心怀正义，简单且可爱的过着每一天。
恰恰是这样的群体，散是满天星。
可一旦集聚起来，却能造山填海，改天换日，缔铸文明，飞跃宇宙。
那是属于人类，属于这个群体，自己的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