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永远无法到达的光

  第七章:月菅贺语—永远无法到达的光
  月菅家的深处有一处院落,开着四季都不会凋落的蓝雪花,淡雅的蓝色,点缀着这个冷清的院落,就和他的主人一样,与整个月菅家分成了两半。
  蓝雪阁楼居住的月菅贺语只比月菅鹤眠小一岁。
  不同的是,贺语作为主家的孩子,体弱多病,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
  贺语的父亲是家主的弟弟,母亲是大家族的姬君,因此,贺语的吃穿用度也不会被克扣,但在这个家里,这具体弱多病的身体,也令贺语饱受他人冷眼。
  月菅贺语的父母在诞下贺语之后,再次结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唯一陪伴月菅贺语长大的是母亲陪嫁的奴仆,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女仆,他们都是被抛下的人。
  女仆总是在告诫贺语。
  试图让月菅贺语明白如何才能被再次重视,试图让月菅贺语能够成长为这样的人。
  ——“只要贺语长大了,展现出自己的才华,被家族承认,老爷和夫人一定会承认少爷的。”
  ——“这样能够为家族带来荣耀,成为家族的骄傲。”
  ——“贺语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啊。”
  ——“要有才能,能为家族带来荣耀。”
  ......
  长期的相处,思想逐渐被改变。
  更何况,这个院落之中没有外人,女仆与贺语的相处方式早就超出了原本的关系,贺语对女仆生出了一丝对母亲的感情。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月菅贺语对待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大。
  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之下,月菅贺语四岁了。
  贺语被女仆抱在怀里,站在自己院落的门口,看着忙碌的奴仆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瘦弱的身体,月菅贺语被困在这个院落之中,上位者们仿佛是怜悯般的,免除了月菅贺语所有外出的机会。
  以免贺语生病。
  “一叶,他们是在准备什么?”月菅贺语的脸上挂着疑惑,常年的咳嗽导致原本的童音变得沙哑。
  圆桂一叶,就是那位一直陪伴贺语的那个女仆,那双粗糙的手抱着月菅贺语,面无表情的盯着在院落门前来来往往的奴仆们,沉默不语。
  月菅家主的命令是在昨天下的,一位旁系的女孩因为自己的才能被看重,与长老们协商之后决定将那个女孩转入主家。
  再过半个月,就是那个旁系女孩的诞生之日,家主也是想趁着这次诞辰,公布月菅鹤眠的身份。
  一叶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这种事,不应该告诉自己从小照顾的少爷,既是自己的私心也是对贺语的保护。
  为什么一个旁系也能得到家主这样的关注,而月菅贺语因为身体连这个院子都踏不出一步。
  可是月菅贺语发问了,一叶就不能再隐瞒:“旁系的一个孩子被迁到主家的族谱之上了,这是家族在准备那位小姐的诞辰。”
  “是因为一叶常说的才能吗?”
  月菅贺语总是记得一叶说的才能,得到家族的认可。
  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是否也会被家族这样看重呢?贺语这样妄想着,看着来往的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羡慕。
  那个旁系的女孩一定很厉害吧。
  想见她。
  “一叶,我想见见她。”
  向来乖巧的贺语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第一次想要离开这个束缚自己的院子。
  一叶只能沉默,对于贺语的这个要求,一叶办不到,老爷和夫人也不会让贺语出这个院子的,为了保护贺语。
  贺语当然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为难了,在一叶陷入沉默之后,也不再开口,拍了拍一叶的手,贺语示意自己想要自己下来走走。
  “一叶,我不去见她了,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冷了。”
  拉着一叶的衣角,贺语回头望向大门,打算在诞辰那一天,偷偷溜出去。
  这是贺语对一叶的纵容,也是仅剩的宽容。
  贺语从来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只不过对待这个一直照顾自己一叶有着一些母亲的感情,但是,贺语是主人,身上留着的是月菅家的血。
  体弱多病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月菅贺语的性格,只是现在还没有体现出来而已。
  月菅鹤眠诞辰的那一天到来的很快。
  早早就被人叫醒,上妆,穿衣,月菅鹤眠就像是一个傀儡一样,今天的每一步都是被安排的一样。
  主角出场的时间是夜晚。
  上午是其余贵族前来拜访,送礼的时间段。用过午膳,下午就是上位者之间的相互寒暄,晚膳才是月菅鹤眠来到主厅的时间,在那之前,月菅鹤眠都需要待在这个狭小的房间。
  索性,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也是诞辰那一天,贺语生病了。
  大概是最近出房门的时间比起往常更多了,身体受不了寒风,病倒了。
  被迫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贺语闻着满是药香的味道,感到反胃,一叶出去了,替贺语去找医生了。
  今天这个日子很重要,府中的医师绝对不会来帮贺语看病。
  这会被视作不详。
  所以一叶只能从后门出去,找外面的医师。
  大概是诞辰的缘故,府中的奴仆大部分都在前厅,一叶找不到人帮自己看顾贺语,只能叮嘱贺语不要乱跑,在房间里等自己找医师回来。
  贺语大抵是被烧傻了,望着眼前的天花板,都蒙上了一层雾。
  院子外面很冷清,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好安静啊,怎么会那么安静?
  好像今夜就是那位旁系小姐的诞辰,想去看看。
  贺语支起自己的身子,显然忘记了一叶的叮嘱,连衣服都没换,披上了一件外套,就打算出门。
  雪地里,是贺语一脚一脚踩出来的脚印,夜,已经降临了。
  从来没出过院子的贺语迷路了。
  由于人手全部在前厅,没有人发现贺语。
  贺语大概也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周围很明亮,身后是奴仆们不断忙碌的身影,是在准备烟火。
  还有祭祀需要用到的各种用物。
  这是祭祀专门准备的院落,贺语认出来了,随即找了个黑暗的角落,将自己幼小的身子藏匿起来,这是一个不会被发现的死角,还是一个能将整个院落装进视线里的角落。
  有点冷,贺语拖着发烧的身体等待着门被推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那一刻,月菅贺语仿佛看到了生命中的光。
  拖着十二单衣,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女孩踩着木屐,在月光之下,一步一步走向祭祀台。
  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中,藏着贺语看不懂得神色。
  她好像,在发光。
  她会是月菅家的月亮,会是月菅家的光。
  明明那个女孩只比自己大一岁,可贺语却觉得,只有她,可以为月菅家带来荣耀!
  这是贺语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这就是月菅贺语第一次见到月菅鹤眠的场景。
  再之后,贺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那满是蓝雪花的院子了,是自己回去的,还是被一叶找到的?
  但这不重要,贺语只知道,那位旁系的孩子,现在月菅家的姬君,月菅鹤眠,成了月菅贺语的光,她是能够满足月菅贺语所有幻想的人。
  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使得贺语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似乎是这一场病,带走了先前所有的病痛,月菅贺语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
  可是,贺语在那之后就很少能见到月菅鹤眠了,就算是见到,也只是远远的一眼。
  月菅贺语永远只能望着月菅鹤眠的背影。
  身体恢复康健,家主的目光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这个之前一直被自己遗忘的孩子,原本贺语渴求的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被送到了月菅贺语的院子,无论是自己的请求,还是迟来的亲情。
  可是,现在的月菅贺语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一直被一叶所描绘的人,是月菅鹤眠。
  所有的期望化作现实。
  不知不觉间,月菅贺语已然抱着想法长大了。
  十五岁的月菅贺语继承了母亲的容颜与月菅家传统的发色,显然成为了贵族女子所追捧的男子之一。
  大概是那天的夜晚的月色太过美丽,贺语总喜欢银白色的衣服。
  “贺语...”一叶躺在床上,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
  男子穿着一袭月牙色的和服,淡蓝色的长发用绸带绑在背后,因为体弱,显得有些苍白的皮肤依旧掩盖不住男子的风雅,就像是院子里常年不凋谢的蓝雪花,那双温柔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一叶老去的模样。
  “一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叶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贺语知道,一叶大概是好不起来了,常年的劳累,加上年岁,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足以要了一叶的命。
  贺语不能在一叶的房间久留,这不符合月菅家的规矩,要是被其他族人知道,甚至会直接要了一叶的命,没有人会留下自己的弱点,更何况,这里还是月菅家。
  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贺语拿出了一把匕首,刺了下去。
  一叶缓缓闭上了双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月菅家的人,向来感情淡漠,一叶是知道的,只要知道贺语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足够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之后月菅贺语的人生里,不需要一个叫圆桂一叶的女仆了。
  月菅贺语会照顾好自己了。
  从一叶的房间里出来,月菅贺语视线稍作停留,望着不远处的蓝雪花。
  这个家里,再也没有没有月菅贺语能够停留的港湾了,月菅贺语只能不停的,不断地,去追寻月菅鹤眠,去追寻他心目中的光。
  只是,好像,一切都变了。
  十六岁的月菅贺语望着族人的尸体。
  大火烧尽了所有人,而这一切,月菅鹤眠冷眼旁观。
  贺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外出一趟,曾经伫立在心中的庞然大物,月菅家就这样被烧尽了,族人的尸体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而月菅鹤眠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
  为什么冷眼旁观?我们不是族人吗?
  月菅贺语没有细想,因为,大火中好像有人。
  还没等月菅贺语看清是谁,一条骨鞭穿过火焰,捅穿了月菅贺语的头颅。
  好痛!
  求救的眼神望向了月菅鹤眠,只看到月菅鹤眠无动于衷的表情。
  火光照亮了黑夜,仿佛同那一夜的月光重叠在一起。
  是光,但不是月菅家的光,更不是月菅贺语的光。
  一直以来,是月菅贺语看错了,认错了,一厢情愿的以为那会是月菅家的荣耀,那是月菅家的月光。
  可是,为什么?
  似乎是月菅贺语的不解引起了火焰那人的兴趣,骨鞭被抽回了,月菅贺语在意识消散前只看了那鲜红的瞳孔。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颜色。
  无惨被月菅贺语的眼神勾起了一丝兴趣,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到月菅贺语的身体之中,想要看看这个人类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力量。
  只不过,好像这人是死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
  当月菅贺语再次清醒过来,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奇怪,还有,饥饿。
  月菅贺语变成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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