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

  杏子平静地回应着她的激动,明知故问道:“他方才回头与你说什么?”
  她低下头,羞涩地绞着手指道:“好像是说什么‘等我’之类的话吧。”说着脸上愈发害羞,一跺脚背对着她道:“哎呀,我不与你说啦!”
  杏子眉眼含笑望着她,看来自己的任务已经逐渐完成了一半了,再等等,再等等便好……
  一同下了楼梯,来到城门处,却看到一路发足狂奔的徐乐安,他瞧着二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道:“你们俩去了哪里!我一路寻人问了来这里!你们就这样把我丢在酒楼里!也不说清楚缘由!你们……”
  话还没说完却被徐柔蓉挥手打断了,她温柔地抚着弟弟跑得散乱的碎发,笑道:“事出有因,就别生气啦,都是姐姐不好,下次姐姐再做东好好给你赔罪!”
  瞧着姐姐态度良好,又是一副喜上眉梢的开心样子,徐乐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悄悄问着杏子:“姐姐这是怎么了?在云雀楼时还愁眉苦脸现在却如此开心?”
  杏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徐乐安愈发好奇,可二人却是神秘一笑,并不理会他。
  回到徐府,徐柔蓉满面春风,迫不及待拉着杏子就去母亲那里,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徐母还一脸茫然,接着她起身说道:“多谢母亲,使得我拨开云雾见天明。”
  徐母这才了然,亲亲热热拉过她过来絮絮叨叨说着体己话,徐柔蓉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注意到杏子比以往更为安静,甚至沉静得可怕。
  她就这么天天耐心地数着日子,期待着他胜仗归来后的重逢。
  而真正的丰阳寒看着她这痴傻的模样紧紧地抿紧了双唇。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是哪一次你都是这般的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咱俩的结合不能善始善终,却还是这样义无反顾?!为什么这么傻?
  星枝悄无声息走到他身旁,讥笑道:“傻吗?拜你所赐呢。这一切都是你的孽。”
  丰阳寒却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星枝,寒声道:“分明是你再次主导了这一切!让她再次遭受这一切痛苦!”
  星枝面含悲悯地望着他:“机会一直是交给她来选择的,我只不过是推了她一把,她还是再次选择了你!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接着星枝转身离去,冷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结界中:“这一切因你而起,就该由你去结束!”
  深夜,乌云密布,月亮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徐柔蓉抚着窗前伸进来的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喃喃自语道:“你说,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有多久了?”说着又掰下一片花瓣,自丰阳寒离开后,每隔一日就扯下一片花瓣,计日以俟等待他归来。
  已过一更天,看来今日又是没有消息,明日让丫鬟出门赶早打听打听消息才行,可尽管每日丫鬟一早便出去打探消息却是犹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手枕着窗台处,迷迷糊糊睡着了。
  杏子毫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神情危险且残忍,柔蓉,对不住……
  这日早晨,徐柔蓉仍旧是坐在窗台前抚着那朵花,只不过花瓣已经全被摘光,光秃秃的花蕊也是毫无生气,枝干早已干枯萎缩,她数着落在窗台处的花瓣:“一、二……四十八……五十二。已经五十二日了吗?”
  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唤来丫鬟,询问道:“今早你去打探消息了没?怎么样?”
  丫鬟低着头小声回答道:“小姐,这是您今早第二次问我了……我一大早便出门去给您打探消息,却是音信全无……”
  “是吗……下去吧。”
  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最近杏子也是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忽然心口一阵刺痛,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听得到耳边阵阵争鸣声。
  “噔——噔——噔”
  “噔——噔——噔”
  “噔——噔——噔”
  这是?这是城外的乌金寺的钟鸣声!
  是谁?前任城主早已薨逝,城主夫人亦跟着一同去了,是谁?!
  心绪杂乱推开房门,却发现府上皆瞬间换上了白色的纸灯笼,仆人、丫鬟皆着白色麻布丧服,一脸悲痛。
  徐柔蓉却是感觉心头跳地愈发厉害,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来到大街上,百姓皆身着丧服哭着跪拜在侧,她茫然走在大街上,随意寻了个人抓住他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抹眼泪,呜咽道:“方才传来消息,说是咱们城主在与蛮族征战时受了重伤,不治身亡……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乌金寺的丧钟……呜呜呜……”
  城主?丰阳寒吗?重伤?不治身亡?这些自己都能理解,怎么连在一块就不明其意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柔蓉松开那人,还在茫然地行走在街上,不肯接受这一事实,她忽然抬头看到弟弟身着孝服向自己奔来,她无助地抓着弟弟的手道:“乐安,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徐乐安强忍着悲痛道:“姐姐,节哀……”
  她闻言一把甩开他,大吼道:“不会的!不会的!他还说要我等他!不会这样的!他明明!明明……”
  就在这时,一队披麻戴孝士兵骑着马缓缓走在街上,身后是八人抬着一张担架,担架上白布依稀裹着人形的模样,徐柔蓉怔怔地望着那担架上的人形。
  不知哪来的一阵微风,白布微微掀起一角,一块绢子迎着风飘荡起来,最终晃晃悠悠掉落在地,徐柔蓉的心也跟着坠落在地。
  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捡起那块绢子,视若珍宝捧在怀中,仔细翻看了一番,发现确是自己的绢子,那那担架上的……
  她先是一愣,接着这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不住地克制住自己不要这样想,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泪流满面走近自己不敢接受的事实,却被一旁愤怒的百姓们拉住了,他们将城主薨逝的悲痛化为对她的愤怒,每个人脸上既悲痛又愤恨。
  “你这小姑娘我注意你很久了!身着粉衣在咱们城主的丧葬礼上疯疯癫癫,这是对已逝之人的大不敬!”
  “这小姑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去争夺那块绢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管她什么失心疯羊癫疯的,她这般对咱们城主大不敬,我定要叫她好看!”
  “光是她这身粉衣都可以治她的罪了!”
  人群越聚越多,熙熙攘攘将她包围起来,众口铄金,原本是为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现下她已经变成了百姓的发泄口,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
  徐乐安挤不进去愤怒的人群,又不好贸然殴打这些百姓,只好吩咐下人叫人来,自己再努力周旋,可平时形影不离的杏子呢?说起来好久未见到她了,这时候若她在……可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此时,真正的丰阳寒正在望着这发生的一切,怎么会这样?本以为至少这里的另一个自己会善待她,可命运仿佛永远在开玩笑,从来都没有善始善终。
  星枝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丰阳寒转过头来,愤怒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到底想如何!”
  星枝不为所动,平静道:“我说过,你造的孽就该自己去还清。”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微笑道:“看好了,‘你’自己说着要她等你,却是再也回不来。你本该每次都对她负责,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却总是选择了最差的方式伤害她。软禁她、与她离心、漠视她、冷淡她,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待她?”
  本来他还一脸愤慨,听完她的话立马抿着双唇不发一言,星枝却是没有再逼他,只凉凉地说道:“行了,不想说便罢了,你仍旧是不信任我,那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我要出去保护你的心上人了,不然她就要被这群愤怒的百姓打死咯。”
  徐柔蓉还呆坐在地上,也不反抗,任由他们的指责与唾液往自己身上招呼。
  就在这时,围着她的人群中不知怎的辟开一条两人道,而杏子则站在尽头,微笑着朝她走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温柔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原本还异常愤怒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再厉声指责她,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俩。
  徐柔蓉满脸泪痕,伸出手交给她,不敢置信道:“丰阳寒……丰阳寒真的死了吗?”
  杏子淡淡地瞥了一眼那边,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还得需要你自己来寻找。”
  她顺着杏子的手站起身,对上弟弟担忧的眼神,却是举起脏污的衣袖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坚定道:“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得去确认下。”
  杏子点点头:“我帮你。”
  徐柔蓉终于能接近那副担架,上边依稀的轮廓却是无比的熟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大家都在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粉衣小姑娘,她身上满是尘土泥污,脸上也是尘土与泪水,她却浑不在意,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那具躯体,仿佛对她来说,那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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