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雪中情

  我向前走了一步,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些,不料那雪人竟也向前迈了一步。
  我吓了一跳,又后退了一步,看那雪人原地静止不动了。
  只是一走一动间,我见那雪人身上有金丝在月下一闪。
  心头涌上了一个可能,我不敢确信地跑下台阶,一边跑一边问道:“公子?!”
  那雪人也走了过来,正是满身霜雪,连眉毛都落了一层白的涂山璟。
  我见状忙解下外袍,想要给他披上,嘴里说道:“公子,外面这么冷,快穿上!”
  他手一挡,拦住我的胳膊,又把外袍给我披了回来,说道:“不用给我披,我有灵力护体,不冷的。倒是你,里面穿得单薄,又不会用灵力,小心着凉了。”
  我抓过他的手,心疼地说道:“还说不冷?你的手都这么冰了!”
  他伸手给我把外袍的带子系好,低头道:“真的没事,方才忘了催动灵力而已,你看——”说着他周身一闪淡蓝色的光芒,那光芒转瞬即逝,他抬起手,手掌贴着我的手背,柔声道:“是不是好多了?”
  手背传来一阵暖意,确实比刚才好多了。
  我给他掸了掸肩上的雪,又踮起脚抹了抹他的眉毛,手间一点湿意。
  他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我,睫毛被雪浸湿,在眼下留下一片浅浅的水印子。
  我又问:“公子,你在这里多久了?在这里干嘛啊?”
  他笑笑,说道:“有一阵子了。先是看,后是想。”
  我奇道:“看什么呢?又想了什么?”
  他答道:“先是看丰隆出来,我便让他差人去找森莺,再给你拣上点吃的。后来我看森莺来了,小厮也来了,我便趁小厮不注意往那木桶里弹了些香,想着……想着檀香有镇静安神的作用,兴许能助你去除些烦恼。后来我看森莺走了,小厮来了又走,那暗中窥探你们的探子,在你们熄灯以后没多久,冻得受不了,又来了个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们就撤了……”
  我一惊,问道:“真的有人来监视?”
  他点点头,说道:“是那被岳梁推得摔了一跤的小厮。想是那时岳梁嘱咐他来探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便撤走了。”
  我想起便是他将我骗来今日这圈套中,不禁恨道:“摔得好!冻得妙!害人精,最好冻掉他的耳朵!”
  涂山璟笑笑,接着说道:“后来我想,若是岳梁让他探看,他断不敢中途就走。既然有人来寻他,应该是岳梁伤势较重,急着出府去寻大夫,他便跟着走了。”
  我听得岳梁已走,松了口气,叹道:“如此说来,这后半夜开始,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明天也不必起早就商量对策,防着他的后招了。”
  涂山璟点点头,说道:“是的,不如……你就此跟我回去?”
  我大力点了点头,答道:“好的!”
  涂山璟便和我慢慢往他的住处走去。此时阴云已散,透出后面明亮的月亮来。溶溶月色,点点星光,漫漫飘雪,我和他皆一身白衣,并肩走在晶莹洁净的新雪上,踩得雪面咯吱咯吱直响。
  一旦走动起来,细雪落到脸上也不觉得冷,只感觉凉丝丝的。我突然想起算是达成了一个和他一起看雪的心愿,心情大好,不由自主地嘴角上翘。
  他见我笑,不禁问我:“你在笑什么?”
  我回道:“没什么,之前想着和公子一起赏雪,这时竟实现啦,兰香心下欢喜。”
  他嘴角也翘了起来,但随后想到什么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垂下头,低声说道:“你此时真的是……欢喜么?”
  我知他是暗指今日发生之事,忙说道:“公子放心,兰香心大得很,睡一觉就忘了!就当被狗咬了,自认倒霉,日后见了他避开便是。避不开,我就弯腰捡石头砸了他!”
  他站定,看向我说道:“可是我忘不了。”
  我心下一惊,想起森莺之前说的他看了我,我看了他便要被他纳了去的事,这礼教规矩又律法什么的,我懂的不多,难道是不能再在他身边伺候了?
  我情急道:“公子,兰香今日大意了。但是那小厮骗人在先,兰香情急之下不容细想,怕公子拎着钱袋子再有所闪失,所以被他诓了去……还望公子看在兰香一心为公子的份上,莫要将我逐了去,我——”
  他抬手掩住我的嘴,腕间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手温温的,软软的,我的鼻息呼在他手指上,又带着香气和热度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里你大可放心,我会依旧待你如初。我是说,我心下恨他,饶不了他。”
  我“哦”了一声,发声时嘴唇向前撅了一下,正轻轻啄了他的手一下。他一颤,马上把手放了下来。
  “我抛出那一剑的时候就在想,我到底是让他活还是让他死,其实,我真的很想再偏一偏,直接……”涂山璟看向远处的雪地,眼底有着比雪更冷的寒意。
  我惊道:“公子!你那时就知道是他?!”
  他点点头:“我将钱袋子送走后,回来正好在中庭里碰上了散步的丰隆,想与他说说战船的事。走着走着,我俩在花园外听到些响动,再一看……”
  我赞道:“公子眼神儿真好!”
  他摇摇头:“我没看清他,但是远远地,看到了你的珍珠耳坠反的光。我自己挑的耳坠,那彩头我熟悉。我遥遥见他要打你,来不及立时赶到,便先用剑把他钉住。”
  我听了啧啧称奇,没想到他送的礼物居然救了我,难道是找人开了光?转念一想,他就是我的光了。
  他又道:“走近了一看你的样子,我又有点后悔,只是钉住了他的胳膊,这伤虽然痛苦,但是以他麾下的大夫的水准,能让他恢复如初,顶多过程中受点皮肉苦楚罢了。”
  说话间便到了他的住处。他拾级而上,走到房门处打开了房门。待我随着他走进去,转身关好了门,他在黑暗中开了口:“我且问你,你想让他死吗?”
  火折子在暗夜中亮起,如流星般映亮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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