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酒宴

  防风邶大喇喇地坐在了我们隔壁桌,毫不客气地加点了上好的玉浆酒,几样果脯冷盘,徒手拿了杏子干喂给那小桃吃。小桃笑着拍了下他的手,像是说了这么多人呢,最后也扭扭捏捏地吃下了。
  没多久,来了一众乐师歌姬,热热闹闹地奏起了欢快的曲子。酒菜也流水般地端上来,小薇睁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几乎不知道要从哪道开始下筷。
  这里近水,多是河鲜,所以上的都是什么翡翠虾球、松鼠鳜鱼、酱爆河虾一类的菜色。然而冷菜拼盘、热炒素菜、炖烤肉菜,糕饼甜点的菜式,竟无一不色香俱全,怪不得能成为这轵邑城里头号的酒楼。
  首席的丰隆清清嗓子,举着酒杯站起来,乐声停了下来,大厅里的人也渐渐安静。
  丰隆朗声道:“感谢诸位不远千里护送礼物而来,虽然……这个,我听下人报,遇着些意外状况,不过好在弟兄们没事,只要人没事,其他都是小事!今天给大家伙儿压压惊接接风,大家尽情吃尽情喝,我们不醉不归!”
  厅中众人高呼“好!”“谢公子!”“不醉不归!”,纷纷干了杯中酒,开始夹菜。
  离我们桌最近的一队乐师,趁着不用奏乐的空档,偷偷交头接耳:“什么意外呀?你知道吗?”
  “这你都不知道?下午我刚从徐老爷家回来,他侄子就是守城门的,说是涂山家运的礼物,在城外连车带马都被贼人劫走啦!”
  “我勒个乖乖!什么劫匪这么大胆?敢劫涂山家送给赤水家的东西?”
  “谁不说呢,唉,世风日下,穷疯了呗!”
  “那报官了吗?可有追回啊?”
  “下午那阵儿说是没报,要先报给丰隆公子定夺。你看公子不迟来了吗?定是去为这事儿奔走了!抓到他们以后轻饶不了!”
  “啧啧啧,都运了什么礼物啊?贵不贵重啊?”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涂山家一向有钱,肯定都是值钱的宝贝才拿得出手的!”
  我听了心里明白了丰隆安排这帮人的用意,这就是第一线的狗仔队啊!让他们亲临现场,再借着下一场演出的时候添油加醋地说出去,客人们再口耳相传,肯定传得满城风雨,进而天下皆知。
  果然,丰隆敬过了酒,朝那坐在上位的,门外帮我们引荐进来的汉子问道:“长宝,你且说给我听听,你们都丢了多少东西,好让我追查的时候心里有个数。”
  长宝站起来深深作了个揖,答道:“回丰隆公子,金盏玉台一套,金丝楠木衣箱两个,银制灵甲胄两套,玄铁刀剑各四套,东海灵石二十块。另有一个羊脂玉净瓶,两个白瓷纹梅双耳壶,两个螺钿紫檀木匣,虽不是名贵材料制成,但是是刘巧匠和李大师的手艺,做工精巧,内装一些灵药仙丹之物。除此之外,还有黄金五百两,纹银一千两,瓷器银器若干。”
  听得他流水般地报出,我不禁暗暗好笑,涂山璟这单子列得老长,不知道的以为他要给丰隆下聘呢。贼人要是知道了自己劫走的破烂被报成了这些宝贝,怕是要立马报官喊个冤枉,不然被拿住了又吐不出这些赃物,岂不被打个皮开肉绽,小命休矣。
  旁边的乐师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抚着胸口叹道:“我勒个乖乖!这也太多了!涂山家送人都这么大手笔吗?”
  一旁的歌姬撇撇嘴道:“你个没见识的!涂山家是大荒内第一富的,这点东西对他们又算什么?”
  乐师啧啧称赞:“真是阔气!唉,什么时候我能到涂山府弹弹琴,见识见识,也就不枉此生了!”
  那歌姬又撇嘴道:“涂山家二少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怕是用不上你!听说他不仅有才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什么时候要是能得见一面哪,那才是不枉此生!”说到后来,她已经眼神儿飘得好远,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可惜她不知,她向往之人就坐在身侧,取下面纱斗笠便可得见。
  防风邶一直眯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此刻突然看向我们,悠悠地说道:“兄台,美酒佳肴当前,怎地不动筷呢?”
  涂山璟转向他,淡淡说道:“多谢关怀,此刻还不饿。”
  防风邶笑道:“依我看,你是缺个人给你敬酒了!来,我敬你这一杯,不知兄台可否给个面子啊?”
  涂山璟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动了下,随即轻轻取下斗笠。我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呆在当场。
  只见他原本细白的皮肤变暗淡粗糙了不少,唇边各有了道法令纹,额头也隐隐有了两道褶皱,看起来竟像是个中年人了。不过他五官变化不大,眼睛变细长了,鼻子依旧刀削斧砍般直挺,依旧算是个气质卓绝的美中年——如果没看过他之前的仙人之资的话。
  我拿起酒杯灌了口酒给自己压压惊,心说你要是变幻的话倒是提前告诉我一声呀,不然我那么大一个翩翩公子让你给变没了,我何处说理去?!幸好我起码知道你们有这变幻外形的技能,不然我当场就要喊出来了,是不是贼人把我的公子也劫走了。
  即便如此,那歌姬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涂山璟,一脸陶醉。也是,想来有些时候,这样略经历过沧桑的,识情识趣的中年人有时候比青年人更体贴温柔,有的人就爱这款呢。
  防风邶笑笑:“白公子丰神俊朗,在下敬你一杯。”
  涂山璟伸出素手给自己斟了杯酒,隔空敬他:“彼此彼此,防风公子有礼了。”
  两人笑着干杯,眼睛却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彼此。待放下酒杯,那小桃伶俐地给他续上酒。我一看,我也不能输,便拿过酒壶也给涂山璟倒上。
  防风邶又道:“不知公子出身何处,以何谋生啊?如此风度,在下以前却从未见过,实在可惜!”
  涂山璟笑笑:“在下并不是什么大家氏族,是以防风公子没有见过在下实属正常。说起来惭愧,在下早年做点儿小生意,如今生意破败了,携家眷回老家过日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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