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矮小女人

  萧云邈说的时候,牙齿咬得嘎嘣直响,简直让人担心他会一不小心咬碎了牙齿。
  “那些人穿的与我们一样,只是口音蹩脚,但有一个年轻人说话与我们没有不同。只是不知道他是谁,是不是被你杀死了。不过,你如果给我几天时间,我说不定能寻到那个老妖婆住的地方。”
  “你——”萧云邈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瞅瞅他,“你有目标了?”
  狄利昂像是迟疑了一下:“有个大概目标,但还要下番力气。”
  一股非常愉悦的情绪像晨雾一样,顿时萦绕在萧云邈的心头。
  “快快快快告诉我,那个目标范围有多大?”
  萧云邈用手拍拍狄利昂那低矮的肩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半个坊吧。”
  “半个坊,估计也得有百十来户人家,如若彻底翻查一遍,那也得两三天。”
  萧云邈担心时间一长会打草惊蛇,妲己婆婆趁机逃走,另找隐身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知道妲己婆婆,噢,就是那个酒行冒牌掌柜的女人隐匿在那半个坊里的?”
  “我看我还是给你解释一下吧,要不你老是认为我去妫府,是去偷东西的。”
  “要不然呢?”
  萧云邈嫌恶地哼了一声,他觉得身边这个矮家伙恶心透顶。
  “我要说我是去借白糖的话,会不会太假?”狄利昂瞥了萧云邈一眼,连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无,“我很抱歉,让你在那种很难堪的情况下救了我。”
  这句话倒像是发自肺腑,长相虽丑,但待人还算诚恳。
  “我不要抱歉,要真相。”
  语气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码头没活了,我来到阿达拉酒行当伙计。毒酒事件发生的前两天,被你打死的那个掌柜的带领着一伙气势汹汹的大宛人来到酒行,出示了酒行转让协议,酒行成了大宛人的了,我们几个伙计都被赶了出来,我心灰意冷,你又死过去没醒,我觉得活着真的没意思,就躺在家里地上等死,准备去阴曹地府陪你,我们在地狱依旧是好朋友。”
  狄利昂讲到这儿,就被萧云邈用略微粗暴的语言打断。
  “呸呸呸,我说小矮人,下地狱的是你吧!我将来可是要升入天堂的。”
  那口气大的,仿佛人死后真的有天堂与地狱之分似的?反正活人没有见识过天堂与地狱之别,只当人们希冀所有人都要积德行善、不去做恶事的一种精神寄托吧。
  “那我也要升入天堂。”狄利昂紧着跟了一句。
  “那我可说得不算。”萧云邈不知道处于何种心理,像是很认真地看看身边的小矮人,“我只是觉得灵魂高尚的人能进入天堂,而邪恶的灵魂只能堕入地狱。”
  “我灵魂不高尚吗?我长得丑陋,并不能代表我的灵魂是邪恶的。”狄利昂语调中充满了不忿的情绪,脚掌踩得地面‘“啪啪”作响,灰尘迸溅,“为民除害者,被打入地狱,那就有如天地颠倒,人也应该颠个个,头顶着地走路,而用双脚朝天看人。”
  “行了,狄利昂,别怨气冲天的了。”萧云邈语气充满了不耐,“等回头我跟太上老君打声招呼,把你纳入上天堂的名册之中,这总归行了吧!”
  狄利昂听后,把头猛地甩向萧云邈,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仰头问到:“太上老君是谁?”
  “呃……呃……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萧云邈实在想不出比这更恰当的话了。
  “好朋友!”看狄利昂那神情,仿佛陷入了看不见的迷雾之中,“你不就我这么一个好朋友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嗨!看来人不能撒谎,更不能吹牛,还是诚实为善,这不弄拧了!
  “狄利昂,我们还是书归正传,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那个老妖婆的?”
  “你和二郡主的出现,让我萌生了重新活下去的理由。”
  狄利昂刚刚出口又被萧云邈无理打断。
  “嘚嘚嘚,别说得像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搞得那么悲壮似的。狄利昂,我什么身板你不是不知道,你能瞒过我吗?”
  萧云邈居高临下,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然后重重地嗤笑一声。
  “你在我和妹妹出现前,压根就没想死。你身上的那身臭衣服可能有一个半月没洗了,可你的肚子却不像一个半月没吃东西的样子,我估摸也就那一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否则,你早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双腿酥软连站都站不住,还能猛然一下,直立起来?”
  听起来充满了嘲弄之意,但似乎就像脸皮厚似的,狄利昂根本就不在乎,仿佛被嘲弄的那个人不是他。
  “嘿嘿嘿,看出来了?”狄利昂讪笑几声,把跑动的身体像是往萧云邈身边靠靠,而萧云邈则像是嫌弃他似的往另一侧躲避,“我那不是略微夸张了点嘛,要不怎么能打动你那冰冷的心扉?”
  “我冰冷吗?”萧云邈眼神一凝,扭头看着讪笑的狄利昂,“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打石场,脚上带着镣铐出苦力呢!”
  “那倒是。”
  声音里充满了讪讪然,仿佛狄利昂让人呛到了,他感到很舒服。
  “快说重点吧!”
  声音、语气、腔调、态度都无比冰冷,更是给人一种很不耐和粗鲁的感觉,仿佛他听完急着回家似的。但似乎狄利昂并不在意,因为他了解对方的秉性,彼此不虐不成趣。
  “我想换套新衣服,以崭新面貌展出现在你和郡主面前,”不知道萧云邈咕哝了一句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狄利昂没去理会,“但我身无分文,你与郡主离开时,也没想着把手掌伸开,漏下点散碎银两。”
  听到这儿,萧云邈又咕哝了一句,这回狄利昂听明白了,说是“凭什么给你漏点散碎银两”。
  狄利昂像是不满地剜了他一眼,嘟囔道:“我不是圣人,与其他普通人的想法都一样,都希望把手伸进有钱人的钱包里。你是我朋友,又是一个特有钱的主,我不花你的钱,花别人钱,别人不得死劲凑我?”
  “你就不能自食其力?非的靠施舍活着?”
  萧云邈再次扭头瞪视了狄利昂一眼。
  “我在阿达拉酒行当伙计,掌柜的把酒行转让出去了,我这前一个月工钱还没结呢,我得去找他把工钱要回来。于是,在你们走后,我就去了妫府,准备把工钱要回来。我不是说过嘛,这幽州城几乎所有大户人家,我基本上都掌握,去妫府轻车熟路。我趴在妫府房脊上似下未下时,听见屋子里发出的不是好动静,便揭开一片瓦片看了看,结果看见了血腥一幕,吓得我起身要跑,结果慌慌张张地脚下一滑,从房顶跌下,磕破了头颅。”
  “我担心那些杀手不留活口,便用破布胡乱把头缠了几下,使出生平所有能耐,没命地跑了回来。我担心杀手尾随而来,一直未敢下房顶,就那么待在屋脊北侧,四处环顾。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看见挺老远的地方,有个矮小的身影在房顶上跳跃,那个方向是酒肆一条街方向,她往杀猪大街奔去。”
  “我好奇她的轻功了得,在我印象中,除了你们萧家人,幽州城轻功好过我的人几乎没有,很显然那人不是萧家人。于是我就跟了上去,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那人察觉有人尾随,便回了一下头,惊得我像不会呼吸了似的,脚步随即一顿,她瞬间没了踪影。”
  讲到这儿,萧云邈基本上都明白了,后来发生了全城大搜捕,狄利昂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当作嫌犯捉了去。
  “把门打开,萧指挥使大人暗查护卫值守情况。”
  狄利昂尽量踮起脚尖,抻直上身,把面孔朝向五城兵马司门卫房面向门侧那个两尺见方的窗口。
  还好,两个守卫都很精神。虽然面容憔悴而倦怠,但不敢懈怠一刻,应该是白天的震慑起了效果。但萧云邈还是隐约察觉到两人那潜藏在头盔下眼神里的不安,一种近似于畏惧的紧张情绪。
  守卫认出了狄利昂是萧大人的随从,也看见了萧指挥使就站在门边,便立马把沉重的大门打开,两人给萧云邈行礼。
  “哪位大人值守?”萧云邈问。
  “回萧大人,是石大人亲自值守,他刚刚巡完城回来,这会儿怕是睡下了。”那个又高又瘦、满脸灰胡茬的守卫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生怕回答错了挨罚似的。
  能看出来,萧云邈惩罚曲成文和朱加秀那血腥而残酷的一幕依旧在守卫脑海中浮现,他给人那冰冷、无情、残酷而暴戾的印象,也驻留在守卫的心头。
  萧云邈心中清楚,那一幕不是守卫说消除掉就能消除掉的。或许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一次心灵震撼,那种挥之不去的心灵阴影恐怕得跟随他们一阵子了。
  “指挥使大人厅堂谁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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