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未尝不可踏

  大秦北境,靖北王梁衍从京城回来时顺便巡视了一遭边境军防,中途把孙铭在幽州军营放下,然后才带着亲卫纳兰懿折返宁州王府。
  老人虽然舟车劳顿数月,但回府之后并没有立马歇着,而是先去了小儿子的那处海棠院落瞧了瞧。
  海棠院内,来往的形形色色水嫩丫鬟见到老人,纷纷欠身行礼。
  这时,世子妃公孙雪听到爹回府的消息,连忙起身赶赴海棠院。
  等到女子小跑过来之后,梁衍和蔼地笑了笑,打趣道:“小雪,爹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你这肚子怎么还不见动静?”
  公孙雪脸颊一红,羞赧道:“爹,您别提这茬了,梁澈都出门半个月了,连一封信都不曾寄来。”
  梁衍哈哈大笑,领着女子往大殿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放心,等这小子回来,爹一定帮你训训他。”
  公孙雪摇了摇头,连忙改口道:“爹,儿媳刚就是随口一说,您别真往心里去啊。”
  老人笑了笑,“瞧你说的,我这个当爹的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辛苦?”
  女子笑呵呵道:“那倒是,毕竟爹宠溺我们这些子女可是出了名的。”
  两人聊着些许家常,穿过一条长长廊道,刚要踏步走入王府大殿,老管家纳兰弘突然跑了过来,老人布满皱纹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老人欣喜若狂道:“王爷,世子妃,殿下回了!”
  纳兰弘话音刚落,只见王府大门处,世子梁澈身披甲胄,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男子走到老人面前,笑道:“爹,您回来了。”
  梁衍见到久未见面的儿子,开怀大笑道:“是不是爹老眼昏花了,怎么觉得儿子又黑上了不少?”
  梁澈褪去甲胄交由老管家,然后笑道:“爹,儿子这段时日马不停蹄地赶路,风吹日晒的,黑点儿也是在所难免。”
  说话的这会儿空,男子发现了站在老爹身后撅着嘴一脸不悦地自家媳妇儿,连忙好声好气道:“媳妇儿,这次夫君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腾不出功夫给你写信,爹还在跟前呢,给我留点面子吧。”
  公孙雪别过头闷哼一声,丝毫不去理会梁澈。
  梁衍哈哈大笑,“你小子可别拿爹当挡箭牌,小雪又不是不知道,爹以前不也是唯你娘马首是瞻?她说去东,爹别说是往西,连头都不敢扭一下。”
  梁澈笑呵呵道:“所以说啊爹,咱们梁家男人怕媳妇儿是出了名的,就是不知道小尘往后能不能替咱爷俩争口气了。”
  公孙雪听到这句话,再也憋不住了,扑哧一笑。
  梁澈见到媳妇儿好像不再生气了,连忙走过去搂住她细声道:“好了,等会儿我带你出去买些首饰可好?”
  公孙雪轻轻推了下男子,撇了撇嘴,“谁要那破烂玩意。”
  说完,女子又担忧地看了眼梁澈面孔,轻声道:“我知道你这趟去豫州不轻松,但好歹也得给家里报个平安不是?”
  梁澈点了点头,柔声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老人见到小雪不怄气,于是笑道:“走吧,进去再说。”
  三人走进殿门之后,梁衍命老管家屏退前来奉茶的几位仆役,然后坐到了儿子和儿媳的旁边。
  梁澈落座之后,率先问道:“爹,世袭罔替这事如今算真正敲定了?”
  梁衍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澈儿,小雪,你俩不会怪爹偏心吧?”
  梁澈忍俊不禁道:“爹您这说的是哪家话啊?小尘世袭王位这事我这个当二哥的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爹?”
  公孙雪递过去一杯热茶,笑声附和道:“梁澈说的没错,我们夫妻俩就小尘这一个弟弟,捧在手里都怕化了,又怎么会怪爹偏爱于他?”
  老人接过茶,柔声道:“别人都说我梁衍生平有三大幸事,第一件是得先王李世赏识,第二件是手底下有那么多精兵强将,不过要爹说啊,都比不上最后一件,家中和睦,娶了你娘,而且膝下还有你们这样的孝顺儿女。”
  梁澈笑道:“家和万事兴,只要爹在,这天下怎么也乱不了。”
  梁衍点了点头,又问道:“澈儿,你这趟去找李虔那老小子,他怎么说的?”
  梁澈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书信放在桌案上,平淡道:“儿子亲眼看他剁去了经常掐珠的双指,然后用血写下了这封赔罪信。”
  梁衍拿起那尚未开封且沾有河南王李虔血迹的信纸,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放到桌案烛台上烧了个干净。
  顷刻间,信纸燃尽,老人语气平淡道:“才要他两根手指头,真便宜这老小子了。”
  梁澈喝了口茶,冷笑一声,“那老东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脾性,非等到驻守萦阳的六千虎豹骑全灭才知道磕头认错。”
  梁衍平静道:“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没有那虎豹骑傍身,这老小子日后恐怕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梁澈点了点头,问道:“爹,我路上听岳岩说小尘已经到南楚了?”
  梁衍嗯了一声,“爹若没猜错的话,你弟这趟去南楚应该是想接清儿回来,从宁川寄过来的密报上看,想必过几天就该到南楚大都了。”
  梁澈心中骤然一震,担忧道:“接大姐回来?”
  公孙雪神色同样满是担忧,问道:“爹,大姐在南楚出事了?”
  梁衍没有再隐瞒下去,答道:“早些时候翠峦赶来送的信,那丫头刚到王府门口没过半个时辰就气绝了。”
  梁澈闻言,再也没有平时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从容神态,猛一拍桌子暴怒道:“他娘的,那小皇帝要敢动我姐一根手指头,老子现在就率兵把他的南楚大都踏为平地!”
  公孙雪攥紧拳头,语气不容置否,“什么狗屁皇帝,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南楚!”
  梁衍喝了口茶,平淡道:“幽州通往南楚的那条阴山谷口不是驻扎了五座巡防营么?我倒想看看,他们的战刀跟五万玄甲重骑手里的相比,到底是谁锋芒更盛。”
  整座天下,兴许也只有靖北王这一家人敢视千百年历史滚滚洪流中一直被世人当作至高无上的帝王权势如同无物。
  这不是骄横,也不是放肆,而是底气,而这一切的一切,都缘于此刻站起身的老人。
  说话间,老人带着梁澈夫妇走出殿门,目视遥不可及地南方疆域,冷声道:“南楚九州腹地,我龙骧铁骑未尝不可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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