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村中

  夏日的明眸皓齿也许只有沉入瑰丽的夜色中才能愈发夺人心魄，终日的奔波风也缱绻上了枝叶缠绵的爱意，百虫、鸣蛙齐声欢唱这骄阳躲离之后仍馥郁、清甜的世界，枝枝垂柳河面追随着鱼儿欢悦水的自在，薄烟漾起时间追风蹑景步履后遗落的万般思绪，一天星辉、万枝遐思、漫天都是梦的旖旎……
  博麟撑着船缓缓荡过碧荷万顷，又回头看了一眼山溪淙淙的雷焰山里，他想了一会儿，便索性放下竹篙仰躺在船里望着星空，不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西野枫他们却是一刻都不敢合眼，三个人轮流打盹儿，彼此斜倚着，猛然间滑落水中，第一眼就是焦急地眺望一下船中的那个人……
  “你说，他为什么不回家呢？”西野枫右脚踩在龙背上，支起双臂托着头，左脚十分惬意这深夜水中的丝丝凉意，不停地来回摆动着问道。“估计怕这么晚回家惊动了主人，会挨骂呗。”木放躺在他的左腿上准备小憩一会儿，眯上眼前说道。墨夷雪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三个人中他睡的最少，自从看着逸出尘消失山野之中，他基本上没再说几个字。“怎么了，墨夷雪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西野枫瞅着他紧抿着双唇、凝望着对面船里的模样问道。”不是紧张，而是这个人我从未见过，难道是逸出尘发现另外几个人着实没用了，又从暮蟠山上调派来的人？”说着他自己也觉得解释不通，就无奈地偏了偏头。“可是他好像又受着那个叫什么苍野的人的指派，可见这是个双面奸细。但是苍野又仿佛很不遭逸出尘的待见，听他那言语中可是极其唾弃那个人的。”西野枫不时挥手扇开不停缭绕身畔的蚊虫对墨夷雪说道。“看来这雷焰山这边应该是混入了三股不同的势力。”墨夷雪初步判断道。“你认为掳掠国王的那是一股势力呢？如果它只是逸出尘或者苍野他们两者的一个分支呢？”听西野枫如是说，墨夷雪虽未置可否，但也觉得不是没那种可能性的。这时船里有了动静，博麟翻了过身，半抬了一下头，眨巴眨了眼睛像是分辨一下天光将要显露的时辰，又睡下了。此时雾却在水面愈加的浓烈了，鱼儿不时啄动水面泛起美丽的涟漪，花带露、草含情、月落参横，天该亮了……
  “怎么，你们俩一宿未睡吗？”木放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头看看身边依然精神抖擞的西野枫和墨夷雪问道。“我们俩儿一夜在这儿就净听你咿咿呀呀地说着梦话了。”西野枫打趣道。“什么？我睡着了还呓语呢？”木放不相信。这时博麟也起身了，他掬了一捧水将睡意全部洗净，就站起来撑着船一路划近了岸边，将船搁浅在水洼中，一个骑马路过的汉子猛一回头笑着冲他招呼道：“怎么，博麟又夜钓去了，牛棚睡着不舒服吗？跑水里喂蚊子去了？”“你呢，卡文，这么早就上集上去啊？”博麟也笑呵呵地抬头望着那汉子问道。“可不是吗？听说昨天集市上来了几个蒙古人，不知道贩不贩马，我去瞧瞧，走喽！”“欸。”博麟望着一头冲进晨雾中的卡文，放好了船又继续慢慢地走着，此时身着洗的发白的褐色旧苎麻衣衫，一双草鞋湿哒哒的，博麟已完全褪去了怪兽的模样，真像个乡间的农夫一般。没走两步，河边又传过阵阵哞哞的叫声，隐形的西野枫他们这时看见两条白底黑花的奶牛正朝河边走来。博麟抬头望了望朝霞飞掠的晴空，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晨鸟的欢歌正一点点打破这乡野夜走后甩下沉郁的寂静……一个赶鸭子的农妇偏着头冲博麟眨了眨眼，换取了博麟一个由衷、清新的会心一笑。再朝前走，一辆柴草车挡住了他的去路，那驾车的老汉满面红光、欢喜地朝他喊道：“博麟回头给你家主人说，今天给我拣两只肥羊，去皮剥净了给我送来，我兄弟要来，多少年来头一回来看我，可记好啊，别误我的事儿。”“记下了，里克，回去我就跟迪恩说，杀了羊，我立马给你送去。”“好嘞，回见啊，年轻人。”说着里克就驾着柴草车走远了。不多会儿，博麟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那里确实是一处极其简陋的牛棚，倚着两三棵榆树，耸立在隆起的不高的山丘上，它的前面就是一处开阔的农场，一只只肥硕的绵羊正低着头啃着地上晨露滋润的青草……
  打开羊圈，博麟和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红脸膛汉子叨咕了两句，就自顾自地拖过了一只羊架在怀里，从蹄子开始三下五除二就把毛褪了个净光，然后和另一个伙计一起宰好了羊，正待要给里克送去，这时一个秀发如瀑的美丽姑娘笑盈盈地就走向了他，一袭嫩绿色的纱裙微风中轻轻飘漾，恍若她眼中对他烈酒一般的沉醉之情。
  “来了。”博麟只轻轻地问了她一句，可她伫立在他的面前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而后博麟说：“我要去给里克送羊。”失落似飞花的飘零，也许是无可奈何的春雨无边。“明天我就要出嫁了。”那姑娘莫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泪都要带下了。可是博麟却恍若没有听见似的，又接着对她说道：“里克今天家里来了两个稀客，羊要的急，还得是现杀的。”说完他就扛上羊朝另一个伙计挥了挥手，两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西野枫他们的目光中阳光映衬着这姑娘的泪光，如果有带雨的梨花，那她也是一株吧，看着博麟的背影越来越远了，那姑娘依依不舍地回转身走了……
  “这是那云姿吗？”西野枫问道。墨夷雪此时很是费解，这么一个质朴的农家姑娘，逸出尘为什么对她如此上心，还要派出自己得力的属下去招惹她呢，可见这其中的内幕是需要一番探究的，可是怎么办呢？木放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教唆道：“村里那么多长舌妇，难道就没有知道底细的吗？”“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可是一想不行，自己这模样，怎么跟那些人挑起话头呢？“有我啊。”木放又是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你还会变化呢？”墨夷雪简直崇敬地看着他，自己至多也就是能够隐形一下，怎么可能变化呢。“太好了，我们等在这里，那边那几个葡萄架下的女人，看似对博麟和那姑娘分外关注，不如你去费费心？”听墨夷雪如此说，木放不屑地挤挤眼睛道：“还跟我客气，小菜一碟。”说着他就跃下了蓝龙，踏上路面的一瞬间，他便化作了一个丰满、看似豪放的妇女，推着一辆装满竹筐、簸箩、篮子的四轮小木车开始沿街叫卖起来了。那有板有眼、有模有样的架式不由的更令墨夷雪对他刮目相看了。“这小子还有这么一手呢。”“切，这算什么啊，你可不知道，这家伙只要想赚钱，一宿赚个千儿八百的那都不是事儿。”“真的？”于是两人眼瞅着木放在前面大道上叫卖，这边冲着博麟远去的方向飞上树隙间就开始攀谈了，谈着谈着，不时两人就哄笑一片……
  “大婶，你这篮子是新编的吗？”当木放推着车路过葡萄架下时，一个头上裹着白毛巾、围着绿围裙看似厨娘的女人就走过来掂了掂那车上精巧的篮子问道。“怎么不是，如果你不信，折两根柳条去，多小我都给你编出来了。”这时厨娘的两个胖儿子吵吵着要花篮，厨娘也很高兴，让他们去塘边折些柳条来，大的、小的叫木放多编几个，多少精细的小物什都摆着更好看呢。这时一个穿着麻布片的老婆婆柱着拐杖出来朝厨娘吼道：“玛莎，明儿去云姿他们家帮忙去啊。”“噢，她明天就嫁了吗？”“是啊。”说着老婆婆又一瘸一拐地向后院走去了，这时那两个刚才还在摘葡萄的妇女也不摘了，三个人就贴在一起唧唧歪歪地说起了小话。“他们不是说云姿是城主的私生女儿吗？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了，也没听闹出什么大动静啊，是不是假的啊？”挑拣着葡萄的其中一个高个子女人不怀好意、挤眉弄眼地说道。“不知道，反正是嫁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和城主有什么瓜葛呢？”玛莎事不关己地审视着木放灵巧的双手，很是喜欢，就马上给他搬来了一个凳子坐着继续编。“听说她和那个羊圈里的伙计博麟好上了，都一年了。”另一个吃着葡萄的矮胖女人煽风点火道。“不可能，云姿再不济，也是个长老的女儿啊，怎么可能看上一个难民呢？”玛莎冷静地判断道。她已经接过了木放手里的第四个篮子了，而且个顶个的，一个比一个精巧。“你是说长老的夫人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勾搭上城主的？”那两个摘葡萄的女人就非要把云姿的身世向着歪门邪道纵深。“不知道。”玛莎付了钱，木放就推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