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夜鬼鬼祟祟的脚步，每一步都尽染黑暗于世界万物迷蒙的梦中，今夜云裁剪了愈加浓丽的黑纱，天空缺席了月亮的凝情，黯淡是否预谋着什么？疏朗的星辰开始窃窃私语……
西野枫提着一盏蓝幽幽的水晶灯，戴着乌黑的兜帽正穿过金阙宫后的山崖，五六棵平日里亲密无间的树他的前方拢在一起，伸展成了巨大的手掌；苔藓脚下一滑一跌的……
“烟姿你选的这条路可太难走了。”再次提起灯，他眯缝起双眼，四下静谧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愈加紧迫起来了，每走一步都得设法拼力按捺它的节奏，它还一再因莫名的声音突然惊悚起来……
“你非要涉险，这是惟一一条我觉得算是安全的路了，看好脚下，没问题 ，片刻就到。”隐形他的身侧烟姿悄声道：“我还是弄不明白你半夜三更非要去那个破屋干嘛？”“到了你自然一目了然。”西野枫又提起灯，用指尖拨了拨灯芯，它似乎更亮了些，但还是不能照的更远。
“这儿怎么还有条河？”西野枫脚下一滑，又崴进了湿凉的水里去了：“哎呦！”烟姿赶紧身后拽紧了他：“不是河，是个积水潭，可能是地势太低，大雨滂沱之后排不出去，白天我也看了，很容易趟过去。”
哗啦、哗啦……
终于摸着这石砌院墙坚实的后背了，西野枫放下灯甩了甩脚上湿塌塌的泥水，又提起灯一脸肃穆地轻轻推开了后门，不远处那个放柴火的窝棚还原封不动地矗立在那儿，精神涣散飘忽着……倏然恍若回到了往昔……
“西野枫愣在那儿干嘛呢？”烟姿一看是这么封闭的一个小院，马上显身关上了门扉，轻轻推了推呆立着忽然不动的西野枫：“没，我没……知道吗？这就是兰波的家。”“你还来这儿干嘛，这么凭吊他太危险了！”烟姿生气的口吻一点儿也没唤醒西野枫的警惕，他还是一个劲地朝厨房塔塔走去……俯下身去急急扒拉开地上的枯枝败叶……一个烟筒大小的方形孔洞猛然间吐纳出悠悠不尽海的气息……
“这是？”烟姿也探过头来看，刹那间冰凉渗透肌肤。
“从这里一直可以走到海边，那里我还看见过一个熟睡的金发姑娘……”
烟姿深深看了一眼低头探寻的西野枫，没再言语便尾随着他往下走去……
明灭的灯光下，一级级台阶幽暗似有隐忍地揽下了他们的身体……
穿过四壁压抑的隧道，西野枫突然开口道：“我一直都记挂着这里，总认为它应该是通往一个更加神秘的境界，可是当时兰波对我们紧追不放……”
一道道巍峨的山洞寂寥中不时变幻出夺丽的荧光，海潮似乎远方迫不及待地伫足着，它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一道地底的河流适宜地将黑暗中自在的生命流淌眼前……希望瞬息有了明艳的色彩……
噢，黝黑的海礁上那，那是一个沉睡的鲛人吗？
烟姿接过西野枫手中的灯，一步跨近……海风中飘逸着的长发、蜷缩的巨大鱼尾，只见她泛着青绿色荧光的尾鳍不时被冲刷过来的海水轻盈托起，粗矿的礁石她的身下是那么温顺，仿佛怕惊了她的好梦似的忍受着凛冽的寒冷默不作声她的呼吸，她那娇小如樱的双唇微闭，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将梦中的恬静一一书写……
“她？”烟姿侧了个身把灯光又推到了西野枫的面前，他黑色的瞳孔里闪耀着心底动人的光，嘴巴张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那模样仿佛在说：“对，就是她，就是她！”
鲛人的梦是如此华丽，以至于片刻之后又她变作了绯红的一身……收紧身体，抱着双手唇下，倏忽她又成了金光四射的夺目……
两个人轻轻坐在她的身边，凝重地注视着她，西野枫察看着渐渐明亮的天光，心情忽而忧郁了起来，他怕，他怕……
但她却翻了个身，一下跃入了水中不见了，烟姿正要翻身去寻，一个扑棱，她又自水中慢慢探出了头，悄悄俯在那儿两只如星花的大眼睛暝色中一只粉如桃色、另一只湛蓝似天空，真好似精灵轻盈……
“她，她在看着我们……”西野枫惊喜而又尴尬地瞅着烟姿，那意思让他想个办法留住她。可烟姿意料之外地猛然见到她的一刹那也傻了眼，他没法直白地告诉西野枫，他有生之年还未与鲛人打过交道：“你，你见过她？”
“就在这儿，当时兰波还活着，她也是睡着不愿醒，可是当时，当时她是人身，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而现在……”
那美丽的鲛人仍在用一种试探、惊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她会说话吗？”烟姿摇了摇头，可又不敢贸然冲她开口，怕她一惊就又消失了，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鲛人猛地跳上了他们面前的礁石，轻盈地往上一纵身，半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便咯咯地大笑着冲入了海中……
“快追！”西野枫刷地一把拽下了披风，扑通一下跟着鲛人就冲入了海底，烟姿一把没拉住，也紧紧地追了过去……
哪知那鲛人游着游着，倏忽一条闪耀着光彩缤纷的大尾巴就消失了，她又蜕变成了人形……
“烟姿你说她是人还是鱼？”西野枫回头大声地问起了烟姿，烟姿一看马上冲着仅有几米远的她大声地问：“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显然她听懂了，却不愿片刻停留，仍是咯咯地笑着，异瞳双目却在水中闪烁如星光璀璨……
前方一处沉船的甲板上她终于停了下来，把那半空中的水纹反复地波动、波动……西野枫和烟姿悬浮在她的两侧，回眸一笑，烂漫、纷繁、馥郁的翠绿叶脉海波中便蔓延、倾泻而出，如风动麦浪的无垠、似夏浓荷塘的沁人心脾……
再招招手，她便一头扑入了那绿色中……西野枫瞬息也消失在了她的身后……
烟姿更是来不及想，赶在所有的绿色都消失前，追上了他们……海又平静地像是未曾发生过什么似的静静地流淌着、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