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鳞片人
“莫蒂默，莫蒂默……”使尽了全身力气推搡着正在沉睡中的，那个鼾声雷动，似乎已经冰冷的躯体，西野枫的冷汗一滴滴正从他的脸颊滑向身体，汗水仿佛也浸入了无边的惊悚中，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它们寄居的主人……当恐惧溢成海将要淹死自己在幽灵群起而攻之的沙漠中，西野枫是怎么都不甘心的，这时烟姿伏在了他耳边轻声说道：“主人，莫蒂默不在这儿了。”“你，你怎么确定？”西野枫忽而右侧回首极速又瞄了一眼身后那片仿佛蝠鲼飘满的海似的沙漠，倏忽又想更贴近烟姿的声音问道：“你看见他离去了吗？”“没有。但你不觉得这其实已经是具死尸了吗？”“是的，可他的鼾声是打哪儿来的呢？”“你使劲合上他的嘴巴试试。”烟姿提议道。虽然面临天大的风险，西野枫也绝不想让起死回生的莫蒂默成了他的后敌，于是他使出蛮力合上了他的嘴，确实他立马就偃旗息鼓了……“也许，也许他去觅食去了……”西野枫安慰着自己。而那如夜空中的星花一般的蝠鲼似的怪物已经划着沙海的波澜朝自己一点点逼近着……
“怎么办？烟姿，我们怎么办？”接着西野枫突然惨叫一声，不知是哪只蝠鲼已经伸出了它那如翎毛似的触须在抚摸他的后背了……一阵阵如同水纹微波似的电流刹时贯穿了他的全身，让他如履薄冰般寒彻。这时烟姿凌空一把将他拽入了云端，轻云之上烟姿脚踏碧水清浪如同提溜一只小鸡那般将浑身瘫软的西野枫提溜在身侧，他们的身下那片蝠鲼在星辰和月光之下犹如浮跃海面一般，沙砾在它们扁平的身体上宛如透明的海水一般晶莹剔透……
“那，那是什么？”西野枫似乎感觉不到自己此时极不舒适的姿势，他一个劲地想要抬起头来看一眼烟姿，想要从他的眼中确认些什么，就如同在水中狗刨似的游着泳，四肢甩来甩去……烟姿一把把他扶正，同自己并排站在那浪花之上。“快看啊，它们，它们好像还会变色……”确实，那片蝠鲼似的怪物在沙漠的海浪里游了一段之后就从前到后，集体翻牌一般变成了漆黑一片，高空之上望去恍若一团巨大漆黑的云层压低了脚步正心怀鬼祟似地漫游着……
“也许它们是在寻找食物。”烟姿也没见过这种数目极其惊人的怪物聚集的现象，很是愁苦地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像，因为莫蒂默说西瑞尔沙漠现在已经成了活人忌讳的鬼魅之地了，轻易不会有人愿舍性命勇闯。我感觉它们更像是在巡逻。”“巡逻？”烟姿是真的意外西野枫会有此见底，但蓦然间却发现莫蒂默遗留的那具死尸仿佛口中正吐出着白色的烟气：“不好，莫蒂默回来了，你赶快下去。”“对，不能再让莫蒂默把我们也当成口中之食了。”
烟姿立即把西野枫送回到莫蒂默身边，他正想假装还在入睡，可是眼缝中莫蒂默却成了一位风霜雨雪百般考验的耄耋老人了，他浓密的胡须在星光的掩映下如雪苍白，眼中还闪着火近枯竭的星星点点残痕，枯树皮皲裂般的皮肤……登时西野枫动也不敢动了，紧闭着眼睛等待着他对自己的查验。是的，他很谨慎地靠近着西野枫，仿佛细细地审视着他好一会儿，鼻息里渐渐变暖、喷涌的热气也更加蒸腾着西野枫的恐惧……“快呀，快啊，快叫我啊……”西野枫心里不住地祈祷着……
“西野枫，西野枫，醒醒……”西野枫还在装模作样呢，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只从天而降的，他曾亲身感受过的翎毛似的触手瞬息就把他整个给捆缚了起来：“莫蒂默，莫蒂默，救我了啊……”倏忽间他便被那触手拖入了沙砾中不见了，莫蒂默飞身上前去追，已经晚了。四周只有风拂过沙的波纹，星星点点黄杨寂寂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愿对它们亲眼所见的一切都缄默到底，冰冷的沙丘头顶弦月、星河熟视无睹……
疯狂地想要冲上星河，莫蒂默心中浸透了不尽的苦涩，他预料到了危险但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饥饿已经快要将他啃噬尽了……于是，于是……等他看见那群蝠鲼似的怪物遨游而来时，他驾起了风……正在庆幸之际……
不远处一棵仰卧的树似乎仍在数着天边的星，沙漠平静地就像西野枫从来不曾莅临一般……回头再看一眼，令他伤心之至的那衰败的古城，两匹马森森白骨仍矗立在那儿……
“西野枫，西野枫……”耳边那是烟姿吗？西野枫拼力拽起了自己酸痛的躯体。呕，头都要被摔折了，那蝠鲼还真是毫无人性啊，一把就把自己撂在了这残破不堪的古城堡门外了，再奋力地抬一下右腿，“哎呦，哎呦……疼死了。”“怎么了？西野枫。”烟姿在他耳边又关切地问道。“腿，腿抽筋了。疼，疼……”“能站起来吗？”“怕是不行，那，那蝠鲼也太，太狠了，牙都快给我摔掉完了。”西野枫抹了一把嘴唇，鲜血染红了衣袖。“它，它为什么不吃我啊？”西野枫一边检视着自己身体各处的伤痛，一边问烟姿，他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自己从莫蒂默的身边被那条蜿蜒无尽的触须绑架着一路跃过漫漫沙海、土壤根茎，兴许还有蚯蚓、蜈蚣等等地底居民……然后就被无情地丢弃在了这城门之外了。“自己到底是战利品呢？还是俘虏呢？也许只是每日所需的食物。”越想他越害怕，越想他越想生出无穷的魔力，就像维加那样，一头就钻出了这头顶的层层沙土……
“别哭啊，西野枫，你忘了，你还有我呢。”烟姿一见泪水滴滴正将西野枫的内心冲垮，马上想要帮他堵上一道闸门。“对，对，我还你烟姿，我的好烟姿，吓死我了，那，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我看它们也不是那么可怕，就是一些‘鳞片人’。”“‘鳞片人’？”西野枫一抹眼泪惊叫着问道。“他们好似硬生生地被某种龙或者蛇之类，但最可能是龙，脱落的鳞片压制在了中心，而当他们开始行走的时候，那鳞片看起来好似蝠鲼的胸鳍翼状，其实是鳞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西野枫想要爬起来，又无助地问道。
“能怎么办呢，先进城去看看呗。”
“进城？”
“别看城门衰朽成这样，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啊。”听烟姿如是说，西野枫的心也放在了肚子，他赶忙揉揉身体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