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集 神之泪

  伴随着刺娥那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的吟唱，地面剧烈晃动起来。
  数条墨绿色触须从地下探出，搅动着缠绕上武天行的双腿。
  触须快速伸展着，将他的双手牢牢捆住，他已经没机会再抽出卷轴。
  拼尽全力地挣扎，那些触须好像蛛丝般充满韧性，反而越来越紧。
  完全没办法移动了，面前的空气像水一样波动，刺娥的身影凭空出现。
  水绿色的衣衫，深黑的眸子，嘴角还挂着嘲弄的笑容。
  “知道我最喜欢玩什么游戏吗？”
  刺娥的声音好像在武天行脑海中回响。
  “就是看着食物陷入绝望！”
  触须上凸起一块肉瘤，然后慢慢伸长，像蛇一样蠕动着。
  顶端变成人头的形状，五官逐渐清晰，是刺娥的脸。
  每一条触须上，都映出一张刺娥的脸！
  这就是她的本体吗？
  武天行挣扎着，努力思索还有哪些可以反抗的技能。
  “使用技能：叫人！”
  【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哈！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可是……真的只剩下绝望了吗？
  这蛇形的刺娥张开嘴，口中伸出一节舌头，好像大号的针头。
  在武天行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故意折磨他。
  “要杀就来啊！你个丑八怪！我……”
  一股触须塞住了他的嘴，刺娥瞪着的眼睛跟着眯了一下。
  舌尖猛然刺入武天行脖子。
  锥心的刺痛！
  “哈哈，被我亲口咬中的人，会更快的腐烂，吃下去也更美味呢！”
  【滴！主机已中毒！启动毒液解析！主机体内毒素已全部清除！】
  时雨已经恢复了力气，大叫道：“快放开他！”
  刺娥轻轻歪头，瞟了时雨一眼，嘴角咧开：“居然为了这家伙背叛我，绝望吧小雨！”
  地面震动，一张大嘴赫然出现在武天行脚下，周围是一圈森白的牙齿。
  呼！
  这大嘴猛然上升，一条五米多粗的墨绿色圆柱体从地下冲出，把武天行整个吞下！
  “不要！”
  时雨握紧拳头，挥向这怪物。
  击中的位置迅速反弹，苍白的拳头像给它挠痒痒般无力。
  刺娥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狂叫道：“够了！小雨！”
  圆柱体上伸出一条触须，抽在时雨身上。
  时雨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触须化作刺娥的身体，伸出两只脚，慢慢走近时雨。
  微眯的眼睛代表着蔑视：“小雨，那只是一个该死的人类而已。忘记他，回到我身边，我们还是朋友。”
  不自觉地翘起下巴，好像说出这句话，是对脚下的人最大的怜悯。
  “朋友？”
  时雨低着头，凌乱的发梢遮住了眼睛，瘦弱的身躯坐在地上，显得那么的无助。
  “朋友吗？你什么时候拿我当过朋友？每次我遇到一个人，不管是好是坏，你都会把他吃掉！几百年了，你想过我要什么吗？你就知道吃！”
  “怎么？小雨，你想跟食物谈感情？整天淋雨，那些雨水都流到脑子里了？”
  刺娥嘴角泛起笑容，逐渐扩大，好像得意于自己拙劣的玩笑。
  “哈哈，雨水都流进你脑子里了……哈……哈哈。”
  “每次都走在雨里，冰凉的雨水不停落在身上。有人把伞举到我头顶，刚刚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你就把他们夺走了！”
  时雨低着头，慢慢诉说着，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醒醒吧！他们还不都是为了那种事情！”
  刺娥收敛起笑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曾经的搭档。
  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孩，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股无名的愤怒涌上心头，吼叫道：
  “就算我不吃他们，那些人类跟你在一起呆久了，也会发霉而死！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个灵妖！你注定要害人！这就是你的命运！你逃不掉的！”
  “灵妖？注定的吗？逃不掉吗？”
  时雨喃喃自语着。
  刺娥狰狞的面容缓和下来，向前一步想要扶起她。
  “回来吧，小雨……”
  “我不信！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你把我的朋友夺走了！还给我！”时雨猛然从地上弹起，身上的灵气沸腾着，周围的温度迅速下降。
  刺娥面色突变，向后急退。
  “妖之灵！泪落满天！”
  时雨双手张开，举向头顶，灵气升腾，利刃般的银色雨丝疾速射向刺娥！
  “你疯了吗！还是想自杀！”
  刺娥身形闪烁，躲开迎面射来的雨丝，跃往一旁。刚要张口说话，银色的雨丝霎时覆盖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避无可避，这雨丝将时雨自己也笼罩在内。
  叮！叮！……
  雨滴落到地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好像无数钢针击中玻璃，清脆无比。
  如果在外面的天空下使用这一招，尤其是下雨天，威力会更大。
  而在这地下停车场里，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气，只能消耗时雨自身的灵气。
  刚才的中毒已经让她虚弱不堪。
  注定的，这华丽的技能维持不了太久。
  咳！
  时雨无力的滑落地上，全身布满无数细小的伤口，慢慢渗出血液，染红了洁白的裙子。
  挣扎了几下，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哼！你找死我就成全你！趁热让我吃掉吧，免得浪费！”
  刺娥的身影再次出现，同样的狼狈不堪，水绿色衣衫布满血迹。黑色眼眸中耀出一抹金光，咧开的嘴角边现出尖利的獠牙。
  “妖之灵！碧水之触！”
  无数触须从时雨身下探出，缠绕着卷上她的身体。
  “灵气召唤！妖之血！悟空救我！”
  沉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
  呃！
  那些触须突然像遇到火焰一般，嗖地弹回，胡乱挥舞着。
  刺娥的眼睛瞪得老大，眉头拧成了疙瘩，面目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挣扎着，时而从人形变回触须，抽打着地面。时而又从触须上凸出一张变形的脸，扭曲着，嘶吼着……
  五米多粗的墨绿色圆柱体再次出现，在地面上滚动着，中间被身体内部的什么东西撑起老高。
  嗤啦！
  圆柱体上破开一个大洞，透出耀眼的金光。
  紧接着，更多细小的光柱射出，整个墨绿色圆柱体仿佛变成了金色的刺猬！
  一道身影从洞中升起，金色盔甲燃烧着火焰，血红披风被灵气鼓荡飘扬。
  无数道绿色灵气缭绕着他，形同实质，不断流动、渗入他的身体。
  微微低头，金色眸子毫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物体，吸收着那个物体中疯狂涌出的灵气。
  啪！
  轻轻踏足地面，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冒出火焰的脚印。
  伸出手掌，抓住一条舞动着的触须，触须上凸出刺娥那副狰狞的面孔。
  静静地看着，嘴角轻勾：“哼！妖怪！”
  吹出一口气息，那条触须瞬间化作飞灰……
  片刻之后，刺娥被吸干了所有灵气，现出了本体。
  一只绿色的小虫，身上还有黄色的斑点。
  “下次吃东西，记得细嚼慢咽！不过，你可能没有下次了。”
  抬起脚。
  啪叽！
  转动脚踝，狠狠碾一下……
  灵气散去，武天行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鼻孔中还残留着难闻的气味，不过身上的血污都被火焰盔甲蒸发干净了。
  晃了晃脑袋，抬头看到前方地上的白色身影，手脚并用地爬行过去。
  “小雨！”
  时雨现在已经无比虚弱，颤抖着抬起手臂。
  武天行急忙握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坐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嘴唇抖动着：“好……温暖啊……”
  “嗯，要怎么帮你治疗？去医院吗？”
  “不，这……这样就好……”
  武天行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力量，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雨轻轻呼吸着，又靠得紧了一些。
  也许我们不该相遇，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多事去撑伞。她还在过着自己正常的生活，不会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的眼睛亮了一些，轻声说道：
  “不，我该谢谢你，让我有了真正的朋友。早就厌倦了冰凉的雨水，可没有勇气去改变。我……不想再说那些事了，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着，好像将要睡觉的孩子。
  “嗯，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总是……总是忘记拿伞。每当下雨，她就在路上跑着，别人问她为什么不打伞？她就说……说雨，雨是神的眼泪。每当世界上的悲伤……多到装不下的时候，神就会流下眼泪。这种眼泪会……会洗刷掉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痛苦。所以，不打伞的话，你会变得更快乐啊……”
  掌心中的手低垂下去，苍白的脸上最后留下的是一丝笑容。
  怀里的身体消散了，湛蓝的光团飘飞出来，升入天空。
  是重新回到神的眼睛里了吗？
  布满血污的白裙子上，只剩下一颗湛蓝色的结晶。
  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像一颗晶莹的泪珠。
  捡起来握在手里，掌心传来的冰凉，仿佛刚才那只小手。
  人的眼泪，也能洗刷掉悲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