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是何物

  台下不凡才子佳人,一下被调动了起来,许多人心想自己补全后半厥,看看谁作的更好。
  那考官拿起文稿念了起来:
  “摸鱼儿·雁丘词
  楚和八年,金陵鹿鸣宴,猎户射一雁,其同伴悲鸣不去,竟自投地而亡。众人皆曰‘禽有情,新科状元不及禽兽。’予因买得之,葬之秦淮河畔,垒石为识,号曰‘雁丘’。”
  读到此,范克锦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心里道:贾七郎,你想借众口之名来污我文名,哪有那么容易。
  只听考官大声朗诵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考官读完这一句,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了,隐隐有抽泣的声音。
  开篇这一问,突如其来,似雷霆万钧,破空而来;如熔岩沸腾,奔涌而出,先声夺人。
  这有力的诘问,是问世人、问苍天,也是问自己,究竟“情是何物”?
  这一问,问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情至极处,究竟是何物,竟至于要生死相许?这一诘问引得众人深深的思索。
  这是对世间生死不渝真情的讴歌。
  “生死相许”之前加上“直教”二字,更是敲击在人心上。
  鹿鸣宴上多是少年少女,这样一问不正是他们平日里所幻想的爱情,究竟是何物,太有代入感了。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大雁秋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归,几度春秋,这对“双飞客”的比翼双飞像是人世间恩爱夫妻,道出了大雁的相依为命。这对大雁既有团聚的快乐,也有离别的酸楚。
  “痴儿女”三字包含着对它们哀婉与同情,也让在场众人联想到人世间更有许多真心相爱的痴情男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君就是殉情的大雁,这是对大雁殉情前心理活动拟人化的揣摩。
  宴会上众人仿佛化作那殉情前的大雁盘旋于山岗上空在想:
  当弓弦声惊破双栖梦之后,相依相伴,形影不离的伴侣已逝,自己形孤影单,前路渺茫。
  失去一生的至爱,即使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都是指前路艰难。
  “万里”、“千山”写征途之遥远;“层云”、 “暮雪”指前景之艰难
  在场的学子佳人:
  “换做是我,失去一生至爱,孤身一人,前路渺茫,会选择苟活于世吗?”
  想到此,在场诸多女子无不潸然泪下,清倌、大家以手帕掩面。一些年轻的学子亦眼眶通红。
  范克锦高坐在台上,此刻却如同坠入地狱。
  这哪是描写情爱的词啊!
  这是自己的催命词!
  随着这半厥词流传开去,无数读书人、才女竞相补全后半厥,他们把自己和大雁对比:一个无情,另一个至死不渝。自己将天下皆知,遗臭万年。
  如果仅仅是刚才被上官责问,那也不会传遍天下,可从今往后,青楼、画舫、花船,乃至酒楼、茶坊无不会传唱《雁丘词》。
  范克锦与贾琮遥遥相对,可笑,自己先前还嘲讽对方的笔不及他的嘴厉害,如今对方的笔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自己该如何翻盘、自救,自己现在是南安郡王女婿,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老丈人应该能保我发配到蛮荒之地做个小官吧,偏安一世,除非日后天下大变,自己才会有翻身的机会。
  甄应嘉:
  贾家与我甄家乃百年老亲,既然出了这般了得的人物,可惜站在了我等对立面,看来需修书一封让贾家老封君、贾存周(贾政字存周)好生管教一番。
  解元乔俊田偷偷瞄了一眼甄应嘉:
  投靠甄家,日后下场会不会如同范克锦?
  王子腾之子王建北:
  父亲派我来江南悄无声息办了贾琮,前些时日一直没找到他踪迹,甚至他都没跟李宾之同船下江南。没想到他今日一现身,便声名鹊起,万众瞩目。
  要无声无息的办了他,哪有那么容易。需寻个没人的场所,最好是待他们回京的时候动手,两千多里路上必有机会。
  鹿鸣宴上众人纷纷议论道:
  “雁丘词一出,我等谁敢言情,雁丘公子不愧是诗词、音律双绝。”
  正山感叹道:
  “雁丘师弟之才,我等难以望其项背,至此以后,你这半厥雁丘词将传唱天下。”
  古代的词是唱出来的,每个词牌名都有对应的韵律,可惜失传了。
  博远笑道:
  “正山、希贤、先东兄,你们三人并称淮南三杰,你们都难望其项背,我又置于何地了。”
  希贤笑道:“哪里敢称三杰,论诗词,我们不如雁丘公子;论文章,我等不如乔俊田。这不,咱师兄弟三人谁都没捞到解元。”
  贾琮道:
  “半厥词就让你们把词名冠到我头上了?
  至于解元的头衔嘛,科举应试,只是一时之长短,由很多因素决定的,也包括偶然。
  所谓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三位师兄何不眼光放长远些,大楚风云激荡,有的是诸位一展宏图的舞台。”
  先东:“好一个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来,举杯,诸位共勉。”
  贾琮年幼尚未饮酒,便以茶代酒,五人举杯,畅想未来。
  博远:
  三杰都已是举人,小师叔马上也要考秀才,今年乡试祖父说我火候未到,即使中举排名也不高,让我下一届再考。看来我得努力了,可别被小师叔赶上,被三杰拉太远。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来到贾琮等人桌旁,向贾琮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
  “奴婢小汐,敢问眼前这位可是雁丘公子,贾七郎,贾琮?婉兮姑娘有请公子上船一叙。”
  这丫头口齿伶俐,见人不慌不乱,话讲的有理有条,一看就是调教的很好的。
  “婉兮姑娘?”
  贾琮从未听闻,求助的看向地头蛇先东。
  先东笑道:
  “我也未见过婉兮姑娘,只听闻是最近几日刚从汉口远来的大家,歌舞诗词样样精通,传闻乃人间绝色。近两日多少富家公子一掷千金皆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小师弟,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先东故意在“小”字上加了重音。
  贾琮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我尚不到十岁,我能做什么,不知婉兮姑娘见我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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