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松心花

  汪文迪盯着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沧溟兄抬举我了,连你都拿它没办法,何况是我呢。”
  闻言,沧溟面上的神态倒也没什么变化,沉默了半晌,才又开了口,道,“无妨,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孤知道你实力不俗,你既然敢到王城来,孤便告诉你,这能连通二界的九井,只有孤能带你前往。你可以仔细想想,孤从不勉强任何人。”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汪文迪皱了皱眉,继续周旋道,“误会,并非我不愿帮这个忙,恕我直言,沧溟兄你的实力定然是魔界第一的,你都救不了这朵花,整个魔界也就没有人能救它了。”
  “哦?那看来是孤没有说清楚了。”他拉长了音调,蓦地转过头来,眼神睥睨万物,道,“灏宸在位时,咫尺颜还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天大的误会,”汪文迪假意松开了眉头,道,“我与他不过是一场切磋的对手罢了!”
  话音一落,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他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一握拳,凝力拉开了距离。
  “你在试探我!”汪文迪猛然喊道。
  “答对了。”沧溟淡然道。
  他说出了自己试探的结论,轻飘飘道,“你不是魔界中人。”
  汪文迪心中一凛,但反而松了口气,道,“你要如何?”
  “孤向来通情达理,”他收回了视线,并不惊讶,道,“咫尺颜,你救不救?”
  救,顺利获悉九井的情报,通往昆仑,与魔界无半分冲突。
  不救,难以离开此处,沦为魔界异数,与魔界免不了恶战。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沧溟说的全是实话,而且他必须是一个守信用的君主。
  “救可以,”汪文迪思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做出了决断,顺水推舟道,“你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我也就直说了,我还有几个朋友,此时就在主城区中,要令他们与我会合,事成后,告知我九井位置,我们就算两清。”
  “是他们吧?”他反问了一句。
  说着,沧溟扬起手,在空中一挥,四周的灰色瞬间变得透澈起来,立马就凝结成了一面清晰的镜像。
  镜像中映出的正在城中市井行进的四人,正是瞿星言一行人。
  “对。”汪文迪道。
  沧溟收了本领,刹那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一道余威不散的声音,道,“孤自会派使者去接他们,你等候便是。”
  好在汪文迪向来记性不错,虽然没人带路,也能顺畅的返回此前被安排的住处。
  桌上的食物已经被撤了下去,门口侍奉的随从也站在了更远的位置,张霏霏就在屋内,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眼中的担忧十分明显。
  他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察觉动静,张霏霏立刻起了身,迎上前来,关切道,“文迪,没事吧?”
  他拉着她走到离门口最远的位置,答道,“没事,沧溟知道了我们是假扮魔族人的事,不过他没有为难我。”
  她听得心惊肉跳,疑惑道,“这是为何?”
  “我心里也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他还派人去接阿瞿和月歆他们了,”他捏着下巴,道,“我也传音给阿瞿了,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讨论后话。”
  “你呢?我走之后,一切还好?”他转而接着问道。
  “我很好,门口守着的人除了不让我随意出去走动外,没有限制我,我也和她们聊了几句。”她乖巧回答,继续道,“在这儿伺候的,都挺倒霉的。”
  汪文迪知道她擅长沟通交流,欣然道,“怎么说?”
  “她们都很害怕沧溟。”她说出了最直接的观点。
  张霏霏捋了捋思绪,跟着补充道,“据我的了解,前任魔主还在位时,王宫中来去行走待命的,大多是男性,如今这情况,是从沧溟即位起形成的,王宫中的女性越来越多,且被他视为地位低下的玩物。”
  她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大街上撞见的那事儿,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剖心挖腹,双双殒命。
  每个人都想脱离沧溟的掌控,每个人都盼望着新的魔主继位,可惜他实在是太强了,至今为止,还没有能胜过他的挑战者。
  强权之下,那般压抑的氛围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说话间,熟悉的气息愈发的近了,紧接着,合上的房门被不客气的推开,率先跨步进来的人带来一缕张扬的红色。
  张霏霏抬眼,喜悦道,“月歆!”
  往后一看,四人一个不落的走了进来,最后跟着的是那以死气沉沉为标识的魔尊使者,殷扬。
  他朝汪文迪看了一眼,规矩道,“我已奉陛下之命将人带来,这便复命去了。”
  言罢,倒也没什么迟疑,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这里。
  藤原离鸾扫视了一眼房内的装饰,咂嘴道,“这待遇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瞿星言重新合上了门,眼神也望向了汪文迪。
  他这才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所有人围绕着桌子坐下,把沧溟与他所说的内容全数重复了一遍。
  朱夏安放了冥界众生相,不解道,“先生,他是如何察觉你身份的?”
  陈月歆撑着脑袋,道,“因为咫尺颜吧。”
  瞿星言斜了她一眼,接着解释道,“他说了,咫尺颜是魔界至宝,他又刻意提及灏宸在位时,咫尺颜魔能充足,一个与灏宸交过手的魔族中人,怎么会不认识咫尺颜?”
  他全然说破,道,“而且他到底也是魔尊,若主城区前那道结界真是他为控制所设,我们就算不是强行打破闯入,他多少对我们的气息也会有些察觉。”
  “原来如此,”藤原离鸾又问道,“那这个咫尺颜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才能让它重新活过来?”
  汪文迪沉思道,“沧溟身为魔尊,都救不了咫尺颜……难道是说,咫尺颜要活过来,需要的不是魔力?”
  张霏霏皱了皱眉,道,“所以他在知道你身份之后,还在问你救不救咫尺颜的事!会不会就是因为,非魔族人,反而能救咫尺颜?”
  “没这么简单。”瞿星言摇了摇头,道,“要问清楚,咫尺颜是何时枯萎、如何枯萎的,未枯萎时,又有何讲究。”
  “你也不了解这东西?”汪文迪笑问,道,“我还以为你多少知道一点。”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多久,门外先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浓香,交换了一下眼色,陈月歆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四个侍女,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盆植株,盆内盛开一朵妖冶的紫花,香味就是从这花上面散发出来的。
  不管看几次,张霏霏果然还是对这花喜欢不起来。
  “何事?”汪文迪出声问道。
  最左边的那个侍女答话道,“陛下有命,让我们把这四朵松心花送来,给四位姑娘。”
  他眯了眯眼,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答得不紧不慢,道,“宫中有贵女时,陛下都会命人送上一朵松心花,以示礼节,客人无需见怪。”
  “既然如此,”他无意与之多言,简短道,“放下后便离开吧。”
  侍女继续道,“不可,须要四位贵女亲手接过才行。”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随手就端过了其中一盆,没好气道,“事儿真多!”
  见她分毫未损,其余三人也只留了个心眼,纷纷走了过来,一一接过。
  唯独要到张霏霏手中时,那侍女一个哆嗦,连花带盆的砸在了地上。
  她连忙叩首,怯怯的缩在地上,也不说话,身边的两个侍很快把她钳制住,拖了出去。
  余下的那个正是刚刚答话的侍女,她道,“我为贵女再取一朵松心花来。”
  张霏霏出声打断,道,“等等,她也不是故意毁坏器物的,你就让她再去拿一朵。”
  她脸上平静而麻木,道,“松心花珍贵,她既犯了错,便要依规矩受到处罚。”
  “这花本也是给我的,我并不介意,”张霏霏委婉求情,道,“不必这般为难同僚吧?”
  她冷漠道,“若如此,就是贵客在为难我了。”
  藤原离鸾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一朵花而已……她要受到什么处罚?”
  她望了过来,但没有回答,眼神中好像还有一点为藤原离鸾贬低松心花而愤怒的情绪。
  汪文迪上前,把张霏霏护在身后,直言道,“这花既然打了,就算了,不用再取新的来,沧溟问起……算了,我自会去和他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侍女似是斟酌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打扫了地上的狼藉后就走了。
  “被带走的那个侍女,是你被沧溟叫去时,同我说话聊天的那个。”张霏霏重重的叹气,脑中乱作一团。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的意思是,她这样做,是有什么想提醒你的?”
  陈月歆放下了手里的松心花,思索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关键就在这花上了。”
  “我看这花上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太香了……”朱夏反复打量,道,“或许真的仅仅是魔界的一种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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