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悲喜
办公室其他备课老师听到情况不对，见连校长出去也没有摆平，一个个都好奇的涌出各学科办公室。
入眼入耳的，是各种各样的笑声，还有笑容扭曲的人。
往日威严的校长，此时弯着腰，一手扶墙，一手使劲拍着大腿，眼睛笑成一条缝，嘴巴张得比吃馒头时还大，满脸褶子挤在一起，无形喜感扑面而来。
一个男老师指着校长，忍不住笑出声。
他连忙捂住嘴，颤抖着解释道：“我不是..故...噗...哈哈哈哈...”
他努力想严肃起来，双手用力掐着大腿，使劲转拧几圈，还是克制不住，干脆摆烂了。
“哈哈哈哈...”
类似的克制动作其他老师也在做，有的脸色憋得通红，有的嘴巴鼓成一个大包，有的牙齿都快咬碎了，还是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更有甚者，憋的面目狰狞，青筋毕露。
他们看着各自奇怪的动作，在笑意的感染下，再也克制不住。
“哈哈哈哈...”
一个男老师唾沫星子都笑出来，他使劲用手按住下巴，想把下巴按回去。
“可恶...哈哈...为什...哈哈..么...这么...哈哈...想笑，我的...哈哈...形象...啊...哈哈哈哈...”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笑意，一看到那些学生们和老师的笑容，他就感觉自己脸皮在颤抖，脸颊疯狂跳动，时刻要向上翘。
特别是无处不在的笑声，不停刺激他的笑意，他把平生最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还是无法压抑笑意。
原本在他身边的老师不笑时，他还能强行克制，可当身边的老师也笑出魔性时，悲伤再压不住他的嘴角。
“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悲伤，在学校的英俊形象就这么没了，他还单身，一直暗恋教数学的一个女老师，现在笑成个傻子，还怎么追求那个美女数学老师，可这么悲伤的事，想着想着更好笑了。
他笑得涕泗横流，像个痴傻之人，目光偶然瞟到那个美女数学老师，却见那个美女数学老师笑得比他还夸张。
眼睛眯在一起，嘴巴张得像血盆大口，两个大鼻孔格外显眼，就连眼镜，也只剩一只眼镜腿还搭着，整个斜跨在鼻梁上，头发杂乱，哪里还有平时的仙气。
“原来，她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啊。”
她笑得花枝乱颤，偶然看向了他，一下指着他哈哈大笑，比刚才笑得更魔性了。
笑声越传越广，整座教学楼都弥漫着莫名的喜庆氛围，高一高二学弟学妹们也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学校门口，坐在保安室外晒太阳的老大爷诧异的看着教学楼方向。
“这是干甚，笑得这么开心？”
他想去看看，可看了看保卫室，又坐了下来，心里莫名其妙哼起歌谣。
“今儿咱老百姓，真呀么真高兴...”
而笑意中心的全安，还在大笑中，眼前又是一黑，陷入一个莫名环境中。
再次睁开眼，他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大量记忆涌上心间，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女孙子们要回来过年，该做饭了。
“阿芝，该做饭...”
他随口喊了一声，声音突然顿住。
“记错了，阿芝已经不在了。”
他下意识把手伸到身侧桌上拿照片，却捞了个空。
“嗯？”
他左右抓了几下，没有抓到照片。
“去哪里了，我记得明明放在那里。”
他想起身，忽然看到大腿上的照片，上面是两个老人的合照，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名老妇人。
“哦，原来，我已经拿过来了。”
“我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呢？”
他拿起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老妇人的面孔。
“阿芝啊，今年又是我一个人做饭，还好，大勇和小韵要回来过年。”
他擦了擦照片，重新放回桌上，去厨房做饭。
“大勇小时候喜欢吃红烧肉，大孙子也喜欢，多做点，小韵喜欢醋溜土豆丝，不过女婿更喜欢酸辣土豆。”
“算了，还是做醋溜土豆丝。”
他摇摇晃晃的淘米做饭，切配菜。
咚！咚！咚！
菜刀一下下切到案板上，他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有条不紊。
这个厨房，他已经待了几十年，以前给父母做，给孩子们做，给老伴做，后来给自己做，闭着眼睛他都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叮叮叮...”
电话响起，他心中有些高兴。
“准是孩子们要来了。”
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他快步走到客厅接通电话。
“大勇呐，什么时候到啊，大孙子大孙女来没有？”
“爸，公司这几天加班有三倍工资，八千多块钱呢，今年我就不回来了，您做给小韵们算了，不用等我。”
“大勇啊，你已经四年没...”
“嘟嘟嘟...”
电话里的忙音，让全安愣了一下，他话还没说完呢。
慢慢放下电话，他振作了一会，又回厨房忙活起来。
“滋...”
土豆丝下锅，全安开始做醋溜土豆丝。
“叮叮叮...”
他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放下勺子，来到客厅，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
“爸，今晚我在单位值班，家驹还在厂里催进度，今年我们就不回来了，您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钱该花就花，别省着，我已经把后面三个月的钱打到你卡上。”
“看到啥喜欢的，都买。”
全安握着电话，仔细听那头小韵的叮嘱。
良久，小韵才道：“爸，听得见吗？”
全安缓缓点头，仿佛小韵就在身前。
“在听呢。”
小韵又交代了一些小事，最后才挂断电话。
“嘟嘟嘟...”
呆呆听了许久忙音，确信电话里没了小韵声音，他才把电话放下。
打开灯，下午六点半了，他炒好菜，上香、供饭、烧纸、敬酒，一通忙活完，抱着鞭炮和烟花来到屋外。
慢慢铺开鞭炮，他小心点燃。
噼里啪啦...
鞭炮很热闹，硝烟味混着酒味和纸火味，有种莫名的年感。
鞭炮放完，他摆好烟花，一一点燃。
咻！咻！咻！
漫天烟花炸开，照亮他仰起的脸。
烟花放完，他又拿出一些小鞭炮和小烟花，一个个点燃。
这些是准备给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玩的，今年他们不来，他便准备全放了，也就这几天合适，平时放这些，没个由头还不好放。
滋滋滋...
一个个小鞭炮、小烟花放完，漫天硝烟包围着他，他待了一会，觉得有些冷了，便回了屋子。
收好供饭供菜，他抱着老伴的照片，坐到饭桌前，满满一大桌菜，他尝了一口，有点凉了，不碍事，一个人也懒得麻烦了。
砰！砰！砰！
他扭头看向窗外，其他人家也放鞭炮和烟花了，他回过头，继续吃饭，一个人实在吃不了多少，他只吃了一碗饭，便有了饱腹感。
放下碗，看着这一大桌菜，他坐了一会，起身收拾起来。
等碗也洗好后，他打开电视机，春晚热闹的动静传来。
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过一个枕头，忽然在枕头上看到一个补丁，那是大孙子以前调皮，用小刀划破的，老伴很生气，却也只能补上。
看着这个补丁，他微微愣神，轻轻摸向补丁。
他恍惚看到，老伴正在穿针，他伸手摸到老伴的手，老伴翻了个白眼，随手将他的手打开。
手下意识一缩，他恍然发现，自己只是出了幻觉。
他轻抚补丁，想再次看到幻觉，却只能摸到补丁，别的什么都没有。
轻轻把枕头抱到怀里，他缓缓靠在沙发上，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