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旧友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压得受伤的尔遇有些喘不过气,直冒冷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不打算低头,心平气和地谈话,把目光落在神情淡然的沐昭身上,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不指望他开口,那样子不火上浇油就已是仁至义尽,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沐昭垂首敛目,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听荼溟先发制人,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管有没有在这见到尔遇,他们都很清楚,冥界是敌非友。
  “我先说昨夜的经过。”尔遇有些虚弱地开口,透着一丝悲痛。
  镇魂门的弟子多半是扈城当地的人,除夕夜都回了家,只留下一些来自异乡或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还有他们的门主尔遇也在其中,大家插科打诨地喝着酒,等待新年的到来。
  以往的每一年都是如此,难得的放松享受,没了警惕。
  当子夜的钟声敲响时,尔遇察觉到危险已经晚了,浓郁的阴气铺天盖地,瞬间席卷了整个扈城,也吞没掉一切声音。
  意识到事情不是他所能处理的后,尔遇果断的向缥缈宗求救,带着仅剩的人厮杀突围,在刀光剑影的生死之间被冥差所救,带来了冥府养伤。
  荼溟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和他们推测的情况差不多,看着他有些渗血的伤口,微蹙眉。
  把在花知晓那里拿的伤药都从乾坤袋里倒了出来,不容置疑:“我替你重新包扎。”顺便查看他的伤势。
  一看之下,触目惊心,那是被撕咬生扯下的伤口,荼溟目光一沉,道:“有点疼,你忍着点,别叫出声。”拿起一瓶止血散。
  “……”你这话是不是不对啊?
  见荼溟暂时无心理会广尘,沐昭抬眸,清冷的目光投向隐忍不发的男人,问:“扈城中百姓的尸首不翼而飞,判官大人,可有头绪?”
  气氛再次凝固,却见那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声欣喜若狂的“尊上”在屋内炸开。
  这一声尊上把屋内的四人叫得一愣,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扑到荼溟身边,单膝跪地,凝望着他哽咽道:“我就知道,您没有死,尊上,您终于回来了……”
  “那言?”荼溟看着这张温文尔雅的脸,念出一个名字,“你怎么在这儿?”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惊喜。
  沐昭停下欲起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门主,对不起,我没有看好……”门外蹒跚赶来的人,看清屋内的场景后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不可置信地颤声道:“尊上?”
  “真的是你?”
  “厉州,我就说听到了尊上的声音,你还说是我的幻觉,现在相信了吧!尊上他真的回来了!”那言回头冲那人得意地说,招手邀他一起过来参拜。
  “你先起来。”他也没有备压岁钱,不好受这跪拜礼,荼溟将那言从地上扶起来,目光落在门口的厉州身上,眸中闪过一抹恍惚。
  他伤得很重,包扎的伤口已经崩开,往地上滴着鲜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整个人傻了般,呆呆地看着荼溟。
  而沐昭注意到那滴落的血消失不见了,眸光一凛。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镇魂门仅存的三人,与那二人是旧相识,还都出自缥缈宗,如今在他冥府久别重逢。
  眼看已经没了谈正事的气氛,广尘不确定地开口:“要不我先出去,把地方留给你们?”
  “出去前,把苒清问你的话,答了。”荼溟利落地给厉州重新上药包扎,视线在他脸上那道陈年旧疤上停留片刻,嘴巴微张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曾满是书卷气息的少年,因脸上从眉骨到鼻梁的狰狞伤疤,破坏了温和的气质,看上去有些凶狠。
  他们三人中只有那言受伤轻微,荼溟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广尘咬了咬牙忍了,黑着一张脸道:“等你们忙完了找我。”
  “是你一个时辰后来找我家尊上。”那言纠正。
  “……”倒也没必要,荼溟瞥了一眼那言,又投向帮他递纱布的沐昭,颇感无奈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那言对他似乎有点盲目崇拜,无论他是对是错,都不会过问,以生命起誓跟随着他,也是最后唯一跟随他的人。
  但现在的荼溟回应不了他心中的期待,躲避他眸中的炽热,尊上什么的他早已不是了。
  对此,广尘冷哼一声,便出去了,态度不明。
  “尊上,这么久了,您去哪了?厉州他们都说您死了,可是我不相信,嘿嘿,他们果然骗我,您是来接我回去邪归正的吗?”那言眸中闪着光,语气急促又兴奋。
  “我已经改邪归正,啊呸……反正以后别叫我尊上了。”荼溟听着他有些癫狂的话语,感到一阵头大。
  “尊上,您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去邪归正,您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尊上。”那言显然并不在意荼溟说了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一直没有从那一战中走出来,也一直在等着尊上你回来。”厉州嗓音沙哑地说,也许,当初那言为自己的信仰战死,是最好的结局。
  但,却因他的私心,那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地活到了现在。
  想做出苦涩的表情,扯动脸上的伤疤,变得更加狰狞丑陋,这便是那言赐予他的惩罚。
  他舔了舔匕首上的血,睨着满脸是血的他,脚踩在他的心口,居高临下地说:“我不杀你,我要你一起陪我等尊上回来。”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尊上,他回不来了,唤我荼溟。”低沉的嗓音打断厉州过往的回忆。
  始终未发一言的沐昭,在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身体一僵,分了一丝目光给那言,原来,这世上竟真有人一直等待着荼溟回来,却不是他。
  “想什么呢?”敏锐察觉到沐昭情绪变化的荼溟勾了勾他的手指,眉眼含笑地看他。
  “尊上,那言一直有个问题不知……”
  “不知者无罪。”荼溟打断他的话,表示并不想听他说,“少问,多看。”
  “……哦。”那言噎了一下,悄悄挪到尔遇身旁,压低声音问:“尊上和苒清君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我们还打不打缥缈宗?”
  “你要不关心关心厉州,他那一身伤多半是为护你受的。”尔遇嘴角抽了抽,温声提议。
  “我何须他护?”那言质疑。
  听到这话的荼溟轻挑眉梢,牵着沐昭的手对三人道:“你们安心养伤,我和苒清把所有事情解决了再来看你们。”
  “尊上……”
  “那言,你留下保护他们,可以做到吗?”荼溟再次打断他的话,信任地看着他,委以重任。
  “定,不辱命。”四字掷地有声,眼眶泛红,身体激动地微微颤抖。
  眼看那言说着又要跪下行礼,吓得荼溟拉着沐昭就往外跑,从前他也不觉得面对属下压力这么大,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见到过去的旧友,还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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